分卷閱讀40
,一摺在后。 前頭是手抄的地址,后頭寫了短短的兩行字—— 身付山河,心付卿。 兩處相思各自知。 喉頭一窒,這話狠撞到了心坎兒上,撞得她手指發(fā)抖。沈奚一字字,復又讀了一遍,好似他此時正坐在她的面前,氣定神閑地摺好了紙,遞過來…… 手里的信紙,被她打開,又合上,兩指輕輕沿著那折痕滑過去,她再想不到別的,全是他。 干坐著,足足十分鐘人終于回了魂。 她從書里找到白紙,打開墨水瓶,把信紙鋪平在桌上,端坐著寫: 三哥, 見字如晤。假若你看到這封信,那是我同你又錯過了。一位朋友幫我打探到你的消息,說你在北京,我想試一試,北上去見你。你的病情,還有如今的時局都讓我不能再等下去,我怕戰(zhàn)事一起,你我南北兩隔,不堪設想。 假若錯過,我會在北京等著你,只要你在傅家,我就有法子去找你。 還有,這房子被外人發(fā)現(xiàn),是我不夠小心。經(jīng)一蹶長一智,日后我會更留心些。 倉促手書,望君見諒 。 央央 十一月四日 下筆意萬重,卻是匆匆道不盡。 她把信紙摺好,心覺不妥,再展開,把落款撕掉。謹慎些,還是不要留名字。 她從書架上挑了個品相好的空墨水瓶,壓在上頭。關了窗,又怕被窗縫里的風吹跑了,于是多添了個空墨水瓶。 信紙留在書桌上,只盼著,他沒機會見到這封信。 沈奚出門時,祝先生恰好歸家,和她錯肩而過。 “沈小姐,”祝先生好似記起什么,喊住她,“這幾日那位先生一直有來。先生真是個好人,我同他說‘儲金救國’的事,他便給了我錢,囑托我去捐了。你們兩個都是好人?!?/br> 沈奚讓自己微笑著,點頭:“他是心好?!?/br> “沈小姐這是,要搬去新家了?”對方見她一副遠行模樣,關心問。 “年關了,想回鄉(xiāng)看一看?!鄙蜣晌⑶飞?。 上回她是受義士安排,北上逃難。此番,卻是不同,都要自己來cao辦。 初冬的雨來得急,排山倒海淋下來,根本避不開。 沈奚在火車站下了黃包車,連人帶皮箱全都濕了,也顧不上自己的狼狽,先去問今日的火車票。從上海往南京去的票十分緊俏,三等和二等早已售罄。 她不得已只好買了頭等票,一張票就用了半月薪水。上了車,馬上有列車上的招待人員遞上熱毛巾,再帶她去休息室換了干凈衣裳,對方見她只有這一件大衣,就想法子幫她把衣帽晾在休息室。當對方問她是否要去西餐廳用餐,她再舍不得花錢,謊稱自己用過了,餓著肚子,在位子上坐到了天亮。 車到南京,隔著一條長江沒有列車,只能做游輪。她趕集似的,從火車站叫車叫不到,索性走去碼頭,買票過江,再換浦口去天津的車。 這里和上海不同,人多,也雜,還有許多沒錢買票的人,簇擁著,爬上火車頂。 沈奚在這轟亂吵嚷里,被人半推搡著上了車。有個大娘拉她一把,將她推到了墻邊沿。尋常民眾、教書先生,大學生,抱孩子的女人,每個人都前后大包袱裹著行囊,提著、扛著、肩背著。等車開動了,沈奚的后背也扛上了一個包袱,動彈不得。 上百口人在車廂里呵出的氣,凝結在玻璃窗和車廂壁上,水珠兒流下來,把她手背都浸透了。這樣,真像回到多年前的逃難。那時她還小,被兩個陌生男人護著,圈在車門邊沿,一路不說話不哭不笑,誰見著都以為是被家人賣了女孩子。 …… 等到了天津,再換去北京的列車。 三趟火車,一趟輪渡,運著她穿過了大半中國。 在離開上海三天后的清晨,沈奚滿身的灰,腳落到站臺的泥土地上。還是前門樓子的火車站,舉目環(huán)顧,還是黃土漫漫。 身旁下車的旅客太多,把泥土地踏得塵沙飛揚。 她在塵沙里,心底油然而起了一種不真實的歸家感。 她回來了。 在路上她已做了打算。雖是掛了虛名的四少奶奶,但絕不能貿(mào)然去傅家。傅家和傅侗文是兩回事,萬一莽撞去了,還不知會惹出什么麻煩。 必須要尋個人幫忙。而她千思百想,只有一個人適合。 在游輪上,傅侗文和譚慶項也提過此人——傅侗善,傅家二爺。 沈奚按著這個計劃,先到傅家街門外,找了門口候著的兩個黃包車夫,塞了錢,問出傅家二爺?shù)膭酉?。得來的消息很有利,二爺從不離京,每日都會在午時出門,深夜再歸家。 眼下還是上午,沒錯過。 沈奚在傅家家門外的一個小胡同口外,把皮箱子立在墻壁旁,背靠著磚墻,人坐在皮箱上,耐心地守著街對面的傅家大門。守株待兔。 約莫到晌午,傅二爺穿著灰色長褂子,人走出大門,身后跟了兩個仆從。 沈奚和他有一面之遇,見那張臉,還是認得的。只是和她預想的有差別,他身邊有下人,這樣貿(mào)然過去,萬一下人認得她也麻煩。 她遠看著,人不覺往后縮了縮。 很快,傅二爺上了黑色轎車。開走了。 他要身旁一直有人,是要等到什么時候? 早上收過她袁大頭的黃包車夫,見沈奚等了一上午,一副要見情郎卻不敢上前的樣子,好心出主意:“小姐要找二爺?shù)脑?,不如我拉你去個地方,二爺每日就去那里?!?/br> 車夫隨即說了個名字:胭脂胡同。 沈奚醒過神,忙提著皮箱子坐上去:“好,現(xiàn)在就去?!?/br> 車夫吆喝了聲,拉著她跑向前門。戲園子、茶館、酒樓下去,最后兜進了一條胡同里頭,停在了四合院的街門外。一個大院子,幾乎占了半條胡同,外頭都是黃包車夫。 街門上的牌匾寫著“蒔花館”。 “二爺和這里的小蘇三要好,每日都在這里?!避嚪蛘f。 沈奚道了謝,邁入四合院的街門。面前的影壁上有題字,弄得仿佛書香門第的樣子。 一個候在垂花門的伙計,見她個清白姑娘風塵仆仆地進來,很是驚訝:“姑娘這是?” 伙計想問是不是她走錯了,可又覺得不太可能。 胭脂胡同是干什么的,全京城都曉得。 “我找人,”沈奚掏出筆,在火車票上寫了名字,遞給對方,“麻煩,將這個給傅家二爺?!?/br> “找二爺?shù)模俊蹦腔镉嬅煌干蜣蓙砺?,不敢怠慢,“您跟我來?!?/br> 伙計把沈奚引著進了垂花門。 這是個三進帶跨院的大四合院,進了垂花門,右?guī)坷镉行β??;镉嫼脱诀呙钪吹缴蜣啥夹纳闷??;镉嬚f是尋二爺來的,大家又都低頭笑,好似猜到是情債。 那伙計把沈奚帶到了左廂房:“您等著。” 坐在這里頭,她提著心,唯恐見到什么不該見的。 沒遇見傅侗文前,她在那個花煙館就是最下等的妓院。里頭的女子年老色衰者多,陪抽陪聊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