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二十還是五十面額的紙幣朝駕駛座上扔去，開了門就往下跳。

話癆司機(jī)在后面一頓吼，不知道是錢多了還是錢少了。

我沿著慢車道朝車龍盡頭沒命地跑，心里一個勁兒地抽；跑到小西廂街口的時候車道上已經(jīng)是一片警燈閃爍，黃白相間的警戒線長長地拉著，有兩三個穿著熒光馬甲的交警立在路口上打著手勢。

現(xiàn)場能看見的至少有七八輛警車，有輛面包車的車門開著，一個全身黑色的特警站在門口握著對講機(jī)不停地說話。一向蕭條的小西廂一下子變得很熱鬧，警戒線外圍著一圈兒人，再往上走，兩邊有居民樓的地方都伸滿了人腦袋。

可是再往里面一點(diǎn)，我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出什么事兒了？！”我倉皇地抓住一個圍觀者。

“警察抓人呢，你看?！蹦侵心甏髬寴泛呛堑貛臀抑?，可除了龐大的警車我什么也看不到。

“抓……抓誰？”我聲兒又抖了。

“不知道，反正是犯罪分子?！贝髬寯[擺手，“誒，我們都錯過精彩的了，我聽人說剛剛還有營救人質(zhì)啥的，跟拍電影似的。”

“剛剛幸虧沒來，說是剛剛開槍了?！迸赃呉粋€老頭子插進(jìn)來，“打著人怎么辦？”

“有人質(zhì)還開槍？”大媽回望那老頭一眼。

“好像是犯人那邊先開的槍，要不怎么弄這么大動靜呢！”老頭心有戚戚焉，“我跟我老伴兒吃了飯正準(zhǔn)備出門遛彎兒，剛走到廣亭門后街口子上就聽見砰的一聲響，以為是誰家小孩兒放炮呢，還一個勁兒接著往前走。這不一過來就戒嚴(yán)了！剛剛的陣仗可大，一條街的狗都跟著叫！”

我怔怔望去，有兩個特警守在警戒線邊緣不住地攔著看熱鬧的人，人頭攢動，我并看不出個什么所以然。小西廂一條小街這時候像是顯得極深邃，一眼望不到盡頭。我連推帶擠地挪動到黃線邊緣，可不消一會兒就又有警察湊上來叫人群退后，指揮群眾讓出一條道來。幾分鐘后，幾輛警車從小西廂深處魚貫而出。

夜色朦朧，警車關(guān)得嚴(yán)絲合縫，我什么也沒看到，可心卻越來越?jīng)隽恕?/br>
直到第三輛車開出來的時候，我才終于瞄清楚一個人。

“張……張源??！”他的名字我沒過腦子就吼出來了，一時間周圍的所有人都回過頭來看我。我不知道張源是不是注意到了這邊，外邊的交警把通道清理得干干凈凈，張源那輛警車一路閃著燈不見了。

“張源！……你……你回來??！”我顛了，心里頭不知道是一種什么樣的情緒，郭一臣是死是活我不想去問，可眼淚已經(jīng)莫名其妙地在打轉(zhuǎn)了。我沒有傷心，沒有難過，也沒有失望，甚至整件事我都還沒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但卻不由自主地鼻酸了。

“咦，夏，夏……”這時邊上一個警察被我那聲兒張源吸引過來，急急扯住我，皺著眉打量，“你不就是那個，?。磕莻€什么……剛剛才取保候?qū)彽摹?/br>
我一愣，下意識就往后退，想撒腿跑。

“回來！你個小兔崽子！”沒由得我掙脫，身后又是平地一聲吼。我回頭一看，見何局長大步流星地往這邊兒邁，大手拽著我就往警車上扔。

“嘿你這人講不講道理？我又怎么了我？靠，看熱鬧也犯法了？！”我一邊掙一邊罵人。

“你舅舅剛剛才給我打電話說你的事兒呢，我就知道你要跑到這兒來！”何局長把車門一關(guān)，往前坐上一揮手，“開車，我先把這小子送回去?！?/br>
“你們沒意思?！蔽夜Ｖ弊恿R了一句。

“你有意思？”何局長臉轉(zhuǎn)向我，“以后就安安心心過日子吧，你舅舅這么護(hù)著你也不容易，別老想著那些違法犯罪的事兒?！彼D一頓，臉上帶著幾分喜氣，“誒，我告訴你吧，這可是我們嚴(yán)局長都還不知道的大事兒——郭一臣剛剛被我們擊斃了?！?/br>
20

大舅舅在水里坐著等了我小半個小時不見人，打了幾通電話才從何局長那兒把我給召喚回來。我到家時他穿著我的睡衣睡褲，靜默坐在客廳沙發(fā)上，臉色很不好看。

我的臉色估計也不太好看。應(yīng)該說，我大概是沒臉色了，我木了。

郭一臣死了，而且前因后果亂成一鍋粥。

“人也死了，你鬧也鬧夠了，該安生了。”半晌，他就擠出這么一句。

我靜靜地摸索到沙發(fā)邊上去坐了，回望大舅舅一眼，不說什么。

“……老何跟我說了，郭一臣一死，整個以前的毒品案子都得終止一大半兒。余下的是跟馬來西亞牽扯的一堆事兒，跟你關(guān)系也不大?！彼徚司彶砰_口，“怎么說呢，其實這是好事兒?！?/br>
我木著臉不搭腔，雙肘撐在膝蓋上想事情。大舅舅就那么瞪著我，過了有快一分鐘了，他暴躁起來，起身就著拖鞋踹我：“你硬什么硬！裝什么裝？！擺著那副臉色給誰看呢？死了個海洛因販子能把你難過成這樣？別說他是你發(fā)小，他就是你兒子他也是個販毒的，敢碰白面兒就得有死的覺悟！要怪就怪他自己！我告訴你，你趁早把這張喪門星臉給我收好了，別他媽弄得跟死了個革命烈士似的，我不愛看！”

第二天一早我去開電視，地方的早間新聞里有一條提到了小西廂。新聞畫面并不比我看到的場景詳細(xì)多少，一個鏡頭橫掃過去全是圍觀的人群。整條新聞從頭到尾都沒有出現(xiàn)郭一臣和張源的名字，主持人口中的緝捕過程莫名其妙，說是警方前往小西廂捉拿一伙販毒分子，遭遇犯罪嫌疑人殊死抵抗，中途劫持了一名普通市民；最后警方與歹徒斗智斗勇，成功解救人質(zhì)，擊斃首要分子，生擒其同伙。

最后是記者攔截一位熱心觀眾講述看熱鬧感言，我沒聽完就直接把遙控器給摔了。

大舅舅起了床就一直打電話，到了九十點(diǎn)鐘的時候才踱到我房間來，說公安局有了消息，郭一臣確定死亡，依法不追究刑事責(zé)任，其余幾個活著的同案犯正在加緊訊問，力爭早日移送審查起訴。至于洗錢問題，一來死無對證，二來有同案犯供出了大批遺留在國內(nèi)的贓款，若是查證屬實，一來二去的應(yīng)該不會再扯到我頭上。最后案件的重頭放到了邱羽山丁顯杰這兩個涉外的部分，更是跟我一點(diǎn)兒關(guān)系也沒有了。

“過幾天就解除強(qiáng)制措施，等不到移送起訴?！贝缶司私K于有些安心地看我一眼，“你這幾天哪兒也別去，好好兒在家里把身子養(yǎng)好?！?/br>
“那人質(zhì)怎么樣了？”我看大舅舅一眼。

“什么人質(zhì)？”

“就是那個……普通市民，叫張源的?！蔽矣樣樚Я颂а燮?。

“沒說，你管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