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有東西，但又輕得不像鞋。江天順手一打開，人就楞坐在了鞋柜前面。

"顧云聲。"

聽到他喊，剛回到臥室的顧云聲探除半邊身子來："你不是要走嗎，怎么......"然而在看見江天手上的盒子之后，也頓住了。

別說江天，就連顧云聲自己，都沒想到居然會把戒指連同盒子一道塞到空鞋盒里，還一放就是這么多年，從沒想起來在這一塊去找。

江天已經(jīng)先一步戴上了戒指，戴上之后還笑："這戒指太松了，怕是要纏個紅繩子。"

顧云聲良久沒從震驚中恢復(fù)過來，好半天才掩飾般地勉強一笑："胡說八道，滾你的紅繩子，又不是女人戴頂針。"

現(xiàn)在再看當(dāng)年買的戒指，真是樸素到了極點，但戴在男人的手指上，并不顯得如何的寒磣。

"當(dāng)年我眼光真是差，現(xiàn)在看土死了。"顧云聲哆嗦著嘴唇，竭力鎮(zhèn)定著開口。

"我看倒是很好。"江天拿著戒指盒子走到顧云聲身邊，把自己的左手伸給他看。的確是有點松動了，顧云聲就皺了皺眉："那是你手指太細(xì)，我當(dāng)時試過，正好的。"

聽他這樣說，江天露出一個柔軟的甚至稱得上靦腆的笑容來，把盒子里的另外一只戒指戴在顧云聲手上。雖然一再告誡自己這只是個普通的舉手之勞的動作，但顧云聲在稍稍抗拒之后，還是伸直了手指。

戒指一如回憶中地合適。顧云聲合攏微微顫抖的手指，說："你看我說了正好。好了，你要回家去見你外公外婆小姨姨夫，戴個戒指惹眼不惹眼，摘下來吧。"

江天并沒異議，但顧云聲看見戒指又如此輕易地從他手上剝了下來，心里還是沉了一下。只是很快，那只戒指又回到了顧云聲的無名指上，他聽見江天輕聲說："那你先替我戴著，等我回來還給我。這次別再亂丟了，不然又得我找回來。"

顧云聲笑得眼眶都發(fā)熱，只能低頭去看手指上緊緊挨著的戒指："笑話，怎么又算你找回來的了，明明就是我好好擱在那......"

話沒說完，江天先找到他的嘴唇，吃掉了所有沒說完的話。

沒幾天顧云聲也去了南方，一個人，沒別的事情做也就是為不做事來的，睡覺，曬太陽，看書，看電視。年三十晚上他到海灘邊走了一圈，看見所有的客房的燈都開著，窗簾也開著，于是笑了。

到處靜得能有鬼影隨時竄出來。顧云聲想來想去還是回房間看電視。春節(jié)晚會是不看的，轉(zhuǎn)臺回市臺，居然看見自己寫的某情景劇的新年特別版，他就像是第一次看一樣，還跟著傻笑了數(shù)次，才再轉(zhuǎn)了臺。這次是個電影，講的是一對貌合神離的中年夫婦，節(jié)奏太慢，實在不是這一晚該放的電影，顧云聲甚至猶豫了一下要不要打電話去那個臺抗義，想想這簡直是吃飽了撐著沒事干，又算了。

他一邊看，想的是很小的時候跟著父母回祖父家過年。那是在離家不遠(yuǎn)的一個小城市，祖母很能干，一個人張羅一桌子菜，然后會在飯后喂自己吃一碗酒釀年糕，上面臥著一個雙黃糖心蛋。他小時候一定要加很多很多的糖，把那個雞蛋挑破，只吃蛋白。

那股甜味忽然在口舌間活了過來，顧云聲又想起不久前江天留下來的那個親吻和擁抱，看了看戒指，還是在手邊的，依然親密地挨在一起。

他打電話叫送餐，問有沒有酒釀年糕，餐廳的服務(wù)生為難半天，直說，我們這里有意大利進(jìn)口的冰淇淋和新鮮的提拉米蘇，熱帶水果拼盤，還有芒果布丁藍(lán)莓派，蘋果塔和巧克力慕斯，您看有沒有想吃的。

顧云聲只能意興闌珊地掛了電話，繼續(xù)看電視。

那電影的節(jié)奏委實太慢，顧云聲白天看了一天書，很快就睡著了，又被一個電話吵醒。他迷糊著按下通話鍵，江天的笑聲傳過來："顧云聲，新年好。"

這時有人在海灘上放煙火，俗氣的紅色綠色白色的花朵爭相開放，顧云聲看呆了，很久才說："你也新年好。"

"在干嘛？"電話那頭電話聲人聲交織著，熱鬧得要命。

"沒事干，睡著了，又被你的電話吵醒了。"

"三十晚上還睡，罰你新一年沒得睡。"

顧云聲正要說這句話說得何其惡毒，但之前的喧囂聲莫名消失了，江天忽然搶上一句："別一個人待在那么遠(yuǎn)的地方，過來和我過年。我很想你。"

誰告訴他說年三十是信號最差的一天。顧云聲憤恨地想，明明比人在耳側(cè)還要清楚些，連呼吸都聽得真真切切了。

手一抖，再一次看向窗外，正好有一朵碩大的金燦燦的禮花在窗口綻放。他于是應(yīng)道："好。"

從度假地回老家的飛機每天只有一班，初一的票已經(jīng)錯過了，年初二的沒訂到，好不容易買一張票，已經(jīng)是初三了。

江天開車來接他，兩個人一打照面都笑了。江天說："你帶人來就好，傻乎乎帶這么多海鮮做什么？"

顧云聲也看著江天身上那件式樣古舊的大紅毛衣，壞笑："你哪里來的這件衣服？"

江天低頭打量一番自己身上的衣服，也笑了："外婆給我打的，非要我過年穿上。還是很暖和的，就是最近我瘦了，顯得寬了點。"

他們一邊說一邊往停車場走："在家都沒胖回來？你就安心享福吧，心事不要太多，我以前......"他本來想說"我以前一回家那叫催肥效果卓越"，后來想想說了何其無趣，閉上了嘴。

江天看他一眼："要不然你還是回家吧，我陪你回去也可以，就說我回來了想來看看叔叔阿姨。"

"別，到時候他們把我打出去讓你進(jìn)去坐，我多難過。"顧云聲滿不在意地咧嘴一笑，"再說我聽說這幾年老頭子帶著我媽去我叔叔家過年的，順便旅行，想得開。"

江天靜了一靜，換了個開心點的話題："今天早上有人送了兩條活的翹嘴白來家里，外公說你有福氣，來得正巧。"

顧云聲笑得有點僵："我去你家該說什么？"

江天很奇怪地看他："你以前不是常去嗎，該說什么說什么。今天來接你之前和外公下棋，輸?shù)靡凰?，等一下你替我贏回來。"

"這個時候輸棋是盡孝，你要我下我還是輸。"

一路上都在說說笑笑，不知不覺就回到市區(qū)。顧云聲好幾年都沒回來，記憶中的城市和眼前所見的已經(jīng)像是兩座不同的城市了，美好的部分幾乎全部被新近而起的丑陋建筑而取代，顧云聲默默看著，忽然說："在下個路口左轉(zhuǎn)。"

"回家不走這條路啊。"

"我定了賓館。"

江天沒想到他回家還定賓館，深深望了一眼，由著他說的開去了那間賓館。

放了行李顧云聲還專門換了身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