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苦笑了起來，“我什么都看不見，我看不到新的制度成立，我看不到這個世界最后怎么樣了，我能夠看到的只有一次又一次推開這個門的時候，躺在這里的你，一天一天的憔悴，一天一天的枯槁，卻又無怨無恨的純凈目光……”

他抬手撫上了小寶消瘦的臉，含著水意的眼笑得那般柔和，喃喃地說：“小寶，你真是個奇特的存在，在我心里，人性都會隨著環(huán)境的變化而扭曲，可是竟然只有你讓我堅信著，無論走到哪個地步，你都會一如既往的原諒我?！?/br>
“所以……小寶，我承諾，我會珍惜這份信任，即便是死，我也會守護你給予我的這一切。”

“咱們醒來后再見吧……”

小寶驚詫地看著“任毅”笑著閉上了眼，花白的頭發(fā)和臉上的皺紋如時光回流般恢復(fù)到了最初記憶時的那個摸樣，然后那個身體一點點的消散，徹底消散到了空氣之中……

這個世界似乎崩塌了，眼前的景色如砸落在地上的鏡子般，出現(xiàn)了一條又一條的紋路，然后頃刻間崩離分析，碎裂成了無數(shù)塊。碎片再次崩裂，化成了更小的顆粒，一層又一層，一次又一次的碎裂著，最后成了灰，被風(fēng)一吹，消散無蹤。

寂靜的世界只留下了一片黑暗。

“吼！”一聲大吼。

小寶猛地睜開了眼。身體在地上一翻，竟然輕松地站了起來。

他詫異地看著眼前的一切，遙遠記憶里熟悉的畫面，又像是前一刻才見過的畫面。被燒得焦黑的大山，天空有黑色灰燼在飛舞，濃密的黑色濃煙滿布在視野里，鼻子里竟然可以清楚地聞到燒焦的刺鼻氣味。而自己站在不過十平方米的水潭旁邊，靠近山體的那一側(cè)水底翻卷出含著白煙的水泡，池水變成了紅色，是狐貍的血。稍遠的地方，黑金剛正怒吼著與一只小小的白色狐貍纏斗著，迅捷的狐貍游走在黑金剛的周身，每一次掠過都帶起血花一片，偶爾稍稍頓停的時候，可以清晰看見身后展開的五條尾巴。

這才是現(xiàn)實吧？剛剛是夢吧？小寶神情有些恍惚，一時間無法從早前的夢境里脫離出來，尤其是心里的酸澀濃郁的幾乎要化成淚水滿溢出來，胸口沉悶地痛著。

67

67、知足者常樂...

第六十七章

“咕嚕?！币恢缓偼现龡l尾巴從水底游了出來。

小寶呆愣愣地看著那只狐貍一邊往岸邊游,一邊懼怕地看著他,在上岸之后,一溜煙跑了出去。

“小寶？”詫異的驚呼夾在一抹白光中閃過,之前的狐貍在百米外頭首分家，在那四濺的鮮血中,露出了江央恒吉的身影，大吼一聲,“發(fā)生愣？你小弟不行了！”

小寶被這一聲吼拽回了游離的思緒，幡然醒悟，原來自己又著了那只狐妖的道兒！這樣的想法讓他將所有的沉悶和酸澀化成了怒氣,他瞬間激活血統(tǒng)，瘋了一般的沖了過去，一腳踹向了正迎面沖向黑金剛的狐妖。

“唧——”狐妖被震怒的小寶一腳踹飛，撞在了樹干上，痛呼出聲。

從樹干上滑落在地上的狐妖一個翻身站了起來，斷掉的左前肢輕點地面抖動，黝黑的洞悉人心的狐貍眼深深地看著小寶，然后一齜牙，轉(zhuǎn)身就跑了出去。

“轟！”一聲巨響，一塊長高都有二十米的冰墻力砸落在地，擋住了狐妖的去路。

狐妖的身形猛的一停，轉(zhuǎn)身又往另外一個方向跑，不想還沒跑出兩步，去路又“轟！”的一聲砸下了一塊冰墻。

“轟轟轟轟——”接下來，只聽接連四聲響，六面冰墻嚴密地圍住了狐妖。緊接著，在這六面冰墻之上，又是六面，再之上，又添六面，一氣呵成，雷霆萬鈞的堵死了狐妖的去路。

狐妖仰頭驚恐地看了一圈，最后瞪向被同樣包圍在里面的小寶，狐貍眼里竟如同人類一般，露出了絕望般的神情。

小寶冷冷地看著狐妖，輕輕拍了拍黑金剛的手臂，示意它稍作休息。筋疲力盡的黑金剛實際上早就到達了極限，這幾天接連的受傷即便是它也抗不下去了，聽話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抬手胡亂地摸了摸臉上的血，大口喘息。

小寶慢慢的向狐妖走了過去，眼底是從未有過的怒意。他終于明白為什么阮巖會那么憤怒，終于明白大家為什么一定要殺死這只狐妖了。窺視人心的怪物太可怕也太可恨，任何人類的心中都有著被深深埋葬的陰暗面，可是想與做卻是兩回事，只想不做和想就要做有著根本性的差別，因為道德的束縛，因為人類社會的體質(zhì)構(gòu)架，幾乎所有的人類都不約而同的做出更適合在這個世界生存的選擇，遵守一切約定俗成的規(guī)矩。這些規(guī)矩既然形成，就代表它具有絕對的存在性，是絕對不能被允許破壞的鐵律。一旦破壞，最先被毀滅的就是自己。

他真的不知道當(dāng)時間流逝后，隊長站的越來越高之后，自己能夠為隊長做到的還有什么，或許真的只有這身血統(tǒng)能夠幫助他了，才能夠幫助他達成那份理想。可是這真的是自己潛意識里的想法嗎？沒用到只能躲在一個安全的屋子里，只為隊長貢獻這些血液。無法置信……自己不該是那么懦弱的人，絕對不是！只要隊長開口，他堅信自己無論是龍?zhí)哆€是虎xue都敢闖！

無法正視乃至無法想象……在自己的內(nèi)心深處，竟然心甘情愿成為一個那么沒用的人……活在隊長的庇護下，用身上的血液作為交換，換取那種安逸卻頹廢的生活，主動放棄了站在隊長身邊的資格。

難道在自己的心中，就真的那么沒用？

小寶緊緊攥著拳頭，咬緊了牙根，從喉嚨深處怒吼出聲，含著眼淚沖了出去。

無論是莊周夢蝶還是黃粱一夢，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原來內(nèi)心深處的自己真的那么懦弱！

但是不想讓那一切成真，絕對不想！

夢里的一幕幕在腦海里閃過，更加憤怒到無法直視的是隊長會對自己做出那樣的事，殘忍的囚禁，為了一己私欲將自己禁錮。

沒想過……從來沒有想過隊長會對自己做出那樣的事。

可是確實被傷著了，這樣的傷害很刻骨，就像真的在心臟捅了一刀一般。

不怨不恨嗎？怎么可能？夢境之中十年如一日，幾十年不過轉(zhuǎn)瞬之間，就算心里覺得不該怪，可是如今回想，心臟卻在抽搐。

如果這是自己心底最深的想法，是不是代表自己早就已經(jīng)對隊長提防了呢？

從來沒有想得那么深入過，也堅信隊長做得一切都是對的，無與倫比的信任，坦蕩的站在隊長面前，為隊長馬首是瞻的自己，是否在內(nèi)心深處，也曾經(jīng)動搖過？

動搖著……隊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