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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謂予不信暮色四合,寧靜的村莊被暖黃和淡粉調(diào)和出的顏色籠罩。下地歸來的漢子粗獷的面部輪廓都被夕陽柔和了。春季農(nóng)忙,干了一天活的漢子扛著農(nóng)具往回走的路上,三三兩兩搭著話。這一群穿著短衣的人中,一個(gè)長衫儒生顯得格外顯眼。原本爽朗大笑,說著葷段子互相揶揄的漢子見到他都不由自主地放輕了聲音,“先生好!”“先生,已經(jīng)下學(xué)了嗎?”“先生,我家順子最近聽話嗎?他要是皮,您只管打他!”這群漢子們聲音粗獷嘹亮,七嘴八舌地說起來,即便是有意壓低了聲音,還有些震耳朵。不過每日來這么一遭,葉思睿早就習(xí)慣了,一一答道:“今日的活忙的怎么樣?”“剛剛下學(xué),虎子已經(jīng)回去了?!薄绊樧幼罱苈犜?,背書也比以前快多了?!?/br>這樣稍稍放慢步伐應(yīng)和幾句,等快走過去了,漢子們齊刷刷地道別:“先生明日見!”“先生得空了來我家吃飯!”“得了!誰不知道你最摳門,過年請老丈人連頭豬都不肯殺,先生還是來我家吧!我叫順子去捉魚!”葉思睿呵呵笑著一一謝過,這才加快步伐往家里走。他們住在這村子邊緣的一處房子里。房子不大,只有一進(jìn)。廳堂也是書屋,孩子若來家里,可在這里念書。葉思睿和周毅一同住在正屋。廂房堆放一些雜物。雖說不大,但是牢實(shí)堅(jiān)固,是村民幫他們蓋起來的。屋里沒有下人,只住著他們兩人。原本茶茗死活不愿離開,葉思睿卻執(zhí)意撕毀了他的賣身契,還給了他銀子做本錢開茶樓,這小子跟在葉思睿身邊一段時(shí)間,腦子也靈活了,眼看茶樓開得紅紅火火。葉思睿腳步輕快地走向正門,門邊還掛著兩個(gè)紅燈籠。“今日曠兒來信了沒?”他推門進(jìn)去,朝廚房走。周毅正在忙活著,聽到他的聲音扭過頭說:“沒有,還是早先那封信,早就給你看過了。”他們倆跑到鄉(xiāng)郊野外快活了,葉曠仍然在書院念書,隔三差五寄信過來。王嬤嬤也被葉思睿留在葉曠身邊?!敖裉煊惺裁春贸缘??”葉思睿湊頭過來看,一看就嘆氣,“怎么又是面?”周毅騰出一只手揉了揉他的腦袋,便拿竹篾做的笊籬把熱騰騰的面條撈了出來。葉思睿嘴上不情愿,卻還是乖乖地去拿碗筷,端面條。沒有下人獨(dú)自生活對葉思睿來說是個(gè)嚴(yán)峻的考驗(yàn)。最初一段日子,他只能看著周毅生火做飯,灑掃庭除,自己湊上去幫忙都會(huì)添亂。但周毅從沒抱怨過什么。葉思睿心中愧疚,便有意地去學(xué),如今至少會(huì)挽起袖子刷碗了。外面暗下來了,屋里就他們兩人,周毅也只在桌上點(diǎn)起一盞小燈。葉思睿抓著筷子,慢吞吞地一筷一筷往嘴里送。周毅看著心疼,便說:“明日我就去市集再換點(diǎn)雞蛋回來?!?/br>他們住在此地受盡了村民的人情,又沒什么營生,葉思睿便開了個(gè)私塾,為村里的孩子啟蒙。他不收束脩,村民便時(shí)常送些咸rou、野菜、雞蛋,還有油蠟、柴火之類的必需品。有的直接吃了用了,多余的周毅便去市集上換些東西。閑下來的時(shí)候,周毅就去醫(yī)館里給人打打下手。他們本不缺銀子,只是周毅不想一輩子靠著宮中帶出的金銀過活,葉思睿便隨著他。吃過飯,葉思睿把碗筷收拾好,等回到廳堂,周毅已經(jīng)點(diǎn)上燈,乖乖坐在桌邊溫書了。葉思睿還記得他們從前的玩笑話,給村里的孩童啟蒙時(shí),順便也給周毅開蒙,如今正在學(xué),正是葉思睿當(dāng)年考科舉時(shí)治的本經(jīng)。葉思睿走到桌邊站定,周毅先把昨日學(xué)的詩背了一遍,又在紙上默寫一遍,再將內(nèi)容講解一遍,十分通順流暢。葉思睿十分滿意。他早知道,周毅連那么厚的醫(yī)書藥方都能背下,學(xué)這個(gè)又有何難?今日學(xué)的是,葉思睿照例先把整首詩念了一遍,再逐詞逐字給他解釋。小戎俴收,五楘梁辀。游環(huán)脅驅(qū),陰靷鋈續(xù)。文茵暢轂,駕我騏馵。言念君子,溫其如玉。在其板屋,亂我心曲。是葉思睿頗為喜歡的一首,搖頭晃腦地背起來,字字爛熟于心。講解完之后,他又引經(jīng)據(jù)典給周毅講解:“圣人朱熹在里講‘賦也。西戎者,秦之臣子所與不共戴天之仇也。襄公上承天子之命,率其國人往而征之。故其從役者之家人,先夸車甲之盛如此,而后及其私情。蓋以義興師,則雖婦人,亦知勇于赴敵而無所怨矣?!?/br>他說完,周毅卻罕見地?fù)u頭,“我覺得他說得不對?!?/br>葉思睿一怔,問他:“為何?”周毅慢慢地說:“婦人夸耀車馬也好,兵器也好,然而的牽掛的征夫在外,生死未卜,豈能無所怨?”“這也罷了,你既不必考科舉,也不必一味按照朱熹所解。只需心里明白,有所感悟就夠了?!比~思睿干脆在他身邊坐下?!耙滥憧丛摵谓??”“言念君子,溫其如玉。在其板屋,亂我心曲?!敝芤愣嗽斨鵁粝氯~思睿如玉的臉龐,講這句詩念了一遍。手不知何時(shí)便攀上葉思睿的頭頂,抽掉玉簪,取下發(fā)網(wǎng)。黑發(fā)流淌到桌上、腰間。“你做什么?”葉思睿不滿地問。卻見周毅輕輕彈了彈那根岫玉簪,悠然笑道:“我知道什么叫亂我心曲了?!?/br>葉思睿被他盯得莫名有些心虛,周毅又把那簪子遞到唇下輕輕一吻。葉思睿的臉登時(shí)燒了起來?!澳阕鍪裁矗俊?/br>周毅依舊坦坦蕩蕩地說:“既然君子如玉,君子不讓我親,我親親玉總行吧?”葉思睿臉漲的透紅,又熱又尷尬。殊不知他白皙的臉上染上緋紅,竟比平日更要妖嬈幾分?!罢l說不給你親?”他昂起下巴故意學(xué)著周毅的語氣。周毅費(fèi)了好大的勁才按捺住身體的沖動(dòng),僅是貼身湊上前輕輕一吻。葉思睿還在盡力掙脫:“你干什么……”周毅只得把他抱得更緊,將他的分辯拒絕都堵了回去。好半天,周毅才松開他。葉思睿喘著氣,臉上依舊帶著殘紅,氣鼓鼓地說:“好好給你講詩經(jīng),你做什么呢!”“是你說了可以親啊。”周毅一邊逗弄他,一邊撿起筆將剛剛那首詩從頭抄寫一遍。葉思睿還想罵他,看他已經(jīng)一本正經(jīng)地?cái)[出好學(xué)生的模樣,只好忍氣吞聲地當(dāng)作什么都沒發(fā)生。教完幾首詩,又布置了作業(yè)。葉思睿隨手撫琴。這些風(fēng)雅的玩意都是當(dāng)年還在宮廷里,年少時(shí),太子哥哥手把手教他的,只是出宮后就從未撿起。他隨手撥拉琴弦,彈起一支曲子,周毅便拿起他的笛子,與他和鳴。琴聲激昂,周毅單手握住笛子,隨著樂聲打了一曲劍舞。身姿翩翩,輕盈有力,宛若蛟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