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請來的大夫也多，他把大夫分了幾撥，四處傳令，叫下人們在不同的地方集合。事發(fā)之時，安順侯便勒令護(hù)衛(wèi)將偌大的侯府圍了個水泄不通，保證除了請的大夫外再沒有人輕易進(jìn)出。這會要給他們切脈，也不敢把值守的護(hù)衛(wèi)撤回來，只好叫他們分撥輪班。

一時半會抓不到兇手，也找不到解毒之法。何安先送父親去屋中休息，又給各位賓客安排了休息的房間，派下人照料。

何英自從與葉思睿出去說了話之后整個人如同老僧入定一般，誰說話都不理不睬，也不知道看著何處。葉思睿隨賓客出門時落在了后面，聽到何安在訓(xùn)斥他：“……無法無天！這會兒你還要鬧？爹寵著你，我可不管你！”

賓客一道去休息的屋子。葉思睿受不了其他人看他的視線，決定先拐道去看看岑光霽，葉阜和他同去。他們攔下了下人問岑光霽在哪兒，下人支支吾吾說不清楚，又忙著去集合診脈。兩人鬧得一頭霧水，還是摸不清地方。這么一耽誤，就看見何英從正廳里走過來。

葉思睿心中滋味難言，自認(rèn)問心無愧，坦蕩蕩地看著他。何英面無表情地與他們擦肩而過。看著他快走過去了，突然聽見他說：“元駒，你帶他們?nèi)フ裔笕?。?/br>
他身邊的小廝應(yīng)和了一聲，問：“那您呢？”

“我回房。”他說。腳步再未停留。

元駒帶他們?nèi)チ艘婚g廂房，告辭離開。

葉思睿和葉阜放輕了腳步進(jìn)去，一眼就看見躺在一張羅漢床~上的岑光霽。岑光霽依舊昏睡不醒，唇色發(fā)白。但是大夫施針之后，他面上青黑之色比起初中毒時有所緩解，可整張臉依然被灰黑籠罩，不見血色。有個女孩正在旁邊照料他，他們走進(jìn)去了才發(fā)現(xiàn)。葉思睿一看清她的臉便抬手行禮，用寬大的衣袖擋住視線，“唐突了，我是來看望岑老的。”

這女孩兒正是碧玉年華，與岑光霽眉眼相近，又穿了精致的交領(lǐng)中腰襦裙，想來是岑老那位孫女了。雖說她應(yīng)當(dāng)不知曉岑老提親的事，但葉思睿心里還是有些尷尬。

“民女見過兩位大人?！彼宦牭脚捍嗌穆曇簟５人畔滦渥?，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行過禮，戴上了面紗。

葉阜從前認(rèn)識她，又比她年長許多，沒有那么多講究，打量她的身量感慨道：“芙娘長大了?！?/br>
芙娘問他：“葉叔，我爺爺一直睡著，他什么時候才能醒過來？”

這問題葉阜也答不上來，他嘴唇顫著，極力控制，才彎成一個笑，“不久便醒了。”

他們不便久留，見過了岑光霽就此告辭。又要摸索找客房在何處，好在這會路上遇到的下人順利給他們指了路。

葉思睿走在后面，看到葉阜額上頸上都是汗珠，連忙上前伸手扶住他，“你到底怎么了，弄得滿頭大汗？我叫大夫再來給你看看?！?/br>
“別叫，別叫?！比~阜喘著粗氣，“叫了也沒用，我不是中毒，我自己清楚，這是心病?！?/br>
葉思睿扶他回房坐下，倒了一杯涼茶給他，葉阜迫不及待一口喝了個干凈?！靶牟∈鞘裁?？你說出來便好受得多?！?/br>
“說來可笑?！比~阜用這句話開了頭，“這事雖然已經(jīng)過去五年了，但我到現(xiàn)在都無法忘懷。”

葉思睿沒吭聲。

葉阜看著他。葉阜的眼睛被恐懼占據(jù)?！澳銡⑦^人么？”

第43章生死抉擇（六）

“殺人？你……”葉思睿一時語塞。這個問題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他殺過人嗎？當(dāng)然殺過?？墒侨~思睿從前是一個文弱書生,如今是一個處理政務(wù)的知縣，怎么會殺人呢？

他的沉默讓葉阜自以為明白了答案。葉阜端起茶壺倒茶，險(xiǎn)些翻了茶杯。葉思睿按住茶杯茶壺,制止了他?！皩Π?你怎么會殺過人，你最多是判刑罷了,又不需要你親自動手，你也不會看著他們死去……”他自問自答,把葉思睿倒給他的茶水又喝完了。

“你親手殺過人？”葉思睿問。

“那真是一場噩夢啊……”葉阜喃喃道。

葉思睿心里好奇的要命,但是葉阜幾番感慨,卻遲遲不肯說出到底是什么事，他也不好逼問。

葉阜又倒了一杯茶，用兩肘撐住圓幾,將頭埋在兩手之間。葉思睿在屋子里轉(zhuǎn)了一圈，找不到有用的東西，又出門，正好攔下一個匆匆路過的丫鬟,“屋子里怎么沒有水？給大人打盆水過來凈面！”

丫鬟好像被他嚇著了，猛地往后一閃，聽他說完就急匆匆跑開了。葉思睿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沒有聽明白吩咐,只能郁悶地回屋。

葉阜儼然有些借茶消愁的架勢。葉思睿見他一杯一杯下肚，那壺茶就快見底，不禁后悔剛剛沒有吩咐丫鬟再準(zhǔn)備一壺茶水。他到底在悲傷什么呢？殺過人？如果只是普通的處死犯人，他也不會這么愧疚。那到底是什么情況才能讓縣丞親自動手殺人？葉思睿想不到,也不明白葉阜為何如此痛苦。殺人很難嗎？一刀捅~進(jìn)去，血出來了，一個生命消失了，很難嗎？他身邊的衙役士卒大多訓(xùn)練有素，更別說夏天舒。夏天舒殺人，他沒見過，卻能想象出，八成眼睛都不帶眨的——即使他說他不會輕易取人性命了。

你不明白。他提醒自己。他害死過很多人，也親口宣告過很多人的死亡，但畢竟從未體驗(yàn)過這種感覺，白刀子進(jìn)去，紅刀子出來。

“大人，水來了?！比~思睿走去開門，那個丫鬟當(dāng)真端了盆熱水過來，胳膊上搭著面巾。

“辛苦你了?！比~思睿謝過她。水盆徐徐冒著氣，丫鬟羞澀地笑笑，“大人言重了，原本是奴婢分內(nèi)之事，當(dāng)不起一聲謝?！?/br>
“玉~峰，你過來。”葉思睿揚(yáng)聲呼喚。葉阜慢吞吞地站起來，臉色依舊蒼白。他摘下烏紗帽，就著那盆水凈面，用手好好搓了搓，最后從丫鬟胳膊上拿下面巾沾干水，面上終于有些血色。他把面巾還給了丫鬟，又向她道謝。那小丫鬟看上去已經(jīng)說不出話來。葉思睿問她：“你是負(fù)責(zé)侍候客人的？”她嗯了一聲。“你叫什么名字？”

“小荷?！毖诀哒f，大膽地抬起頭，雙目直視他?！按笕艘娬?，方才奴婢心中驚喜，驚擾了大人?！?/br>
這名字倒是簡單上口。“你驚喜什么？”

小荷欣喜地說：“方才奴婢去請大夫切了脈，并未中毒?！?/br>
他們走的時候管家已經(jīng)在組織下人們集合去診脈了，葉思睿隨口問道：“其他下人如何？”

提起這個，小荷的表情又黯淡下來，“有中毒的，也有沒中毒的……中毒的都是在園子中伺候的哥哥jiejie?！?/br>
“小荷，再麻煩你一件事，你去廚房給我們?nèi)∫粔鼐啤懔?，還是一壺茶來。”雖說現(xiàn)在葉阜可能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