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葉思睿和夏天舒回去用了晚飯，終于再沒有拖延的理由，向葉阜問了問今天的事宜，前去升晚堂。晚堂無非是斷案判案,葉阜將詞訟和自己的判斷都整理好，他挨個看下去，照著念便是。

夏天舒回自己屋子里磨劍擦劍，那柄劍已經(jīng)十分古老了，但是劍身一絲磕碰之處都沒有，尖銳明亮，宛如一泓秋水。他以前見別人磨劍，現(xiàn)在自己試，才知道這活并不容易，手稍微一抖，這把劍就廢了。所以他磨劍時總是精力集中，全神貫注。磨好后用布擦拭，擦得閃閃發(fā)光，一點(diǎn)痕跡都不曾留下，擦劍時，他終于可以放縱自己的思維四處馳騁。這也是他最放松的時候，靜靜坐在靠背椅上，看著窗外的天空出神。

葉思睿下了堂已經(jīng)是申時過半，天色漸黑。他打著燈籠等在衙門門口，盛夏的夜晚蟬鳴不絕，流螢點(diǎn)點(diǎn)。他打了個哈欠，遠(yuǎn)遠(yuǎn)就聽到馬車的聲音。“睿叔！”葉曠從馬車上下來，迫不及待撲倒他懷里。葉思睿一把將他抱起，同他親熱了一會。葉曠也長大了些，不像以前他可以輕松抱起了。他朝馬車夫點(diǎn)點(diǎn)頭，牽著葉曠回屋，邊走邊問些學(xué)堂趣事。

“大人！”青衣紅腰帶，腰上挎著刀。那伙人一走近，葉思睿便拍拍葉曠，“找你師父玩去?！?/br>
“怎么樣了？”葉思睿迎上去問。

馬廬帶著五個人過來給他行禮，觀言巴巴地回到他身后，“還有一個弟兄怎么不見？”葉思睿問。

“我叫他去悅來客棧盯著湯大人和湯公子了?！瘪R廬說。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他信口說來，毫無怯意。

“你懷疑他們？”葉思睿問。

“大人您想，驛站里能放火的能有幾個？不就是活下來的那些人嗎?！?/br>
葉思睿點(diǎn)了點(diǎn)頭?！斑M(jìn)屋說吧，你們弟兄查出來什么了？”他們邊走邊聊。馬廬他們早些時候回來便徑直提審驛站的下人了。馬廬說：“湯景煥有心疾是真的，湯家下人們都知道。驛卒們也知道湯景煥體弱不能情思過度，平日少打擾他?！?/br>
這和驗(yàn)尸結(jié)果倒是相符。葉思睿帶他回了三堂，叫四個衙役回去歇著，觀言在外頭看著。“你們忙了一天也累了，馬廬在這兒匯報就行了。先回去歇息吧?！贝蛄藗€岔，到堂下做好，馬廬坐在他下首邊，目光灼灼盯著他?！按笕?，據(jù)湯家下人說，湯志用父親去世，母親改嫁，所以被湯大人收養(yǎng)。湯景煥與湯志用一開始關(guān)系面子上還過得去，只是湯景煥背地里也時常念叨父親沒有以前那么關(guān)注他了?！?/br>
葉思睿仔細(xì)回憶了與湯景煥僅有的一次見面，哂然一笑。這倒是有意思，驛站里那頓晚飯可看不出這兩人有兄親弟恭的架勢。

馬廬繼續(xù)往下說，聲音更小?！翱墒菧盁ǖ馁N身小廝告訴我，在一個多月以前，湯景煥做了個夢，醒來之后對湯志用態(tài)度大變，經(jīng)常說他要害死自己之類的，湯大人訓(xùn)了幾次他還是不改口。這次巡查也是，湯大人本來只帶了湯志用同去，湯景煥非說留下自己不安全，逼著湯大人也把他帶上來。

葉思睿聞言挑眉，“看不出來，湯大人對兒子倒是和藹可親?！?/br>
“湯大人妻子早年病逝，只留下這一個兒子，而且他一直沒有續(xù)弦，許是故劍情深。”

“你知道得到多。”葉思睿說，“看來派你去是正確的了。這么說，你懷疑真是湯志用殺了湯景煥？”

馬廬搖搖頭，聲音很鄭重?！按笕?，小的懷疑是湯景煥殺了湯志用。”

“可他已經(jīng)死了?！比~思睿一愣，反應(yīng)過來之后矢口否認(rèn)：“這不可能。不會是他。”

“大人?！瘪R廬身體前傾，“我?guī)A卒去看了，發(fā)現(xiàn)湯景煥尸體的地方，是湯志用的臥室！”

葉思睿若有所思。

“大人是否還記得，湯大人辨認(rèn)尸體時說起尸體脖子上戴有長命鎖，以此才判斷那是湯景煥？”

“記得?！比~思睿說。他當(dāng)時正震驚于湯良工對于獨(dú)子喪生的鎮(zhèn)定，現(xiàn)在一想，確實(shí)有些奇怪。

馬廬又說：“我問過湯家人，湯景煥和湯志用都戴有長命鎖，是湯志用被抱養(yǎng)后湯大人一起做的，但是上面是什么字他們就不太清楚了，湯志用的貼身下人都燒死了，我問過湯景煥的小廝，他說湯景煥的長命鎖上面鏨的字是‘長命百歲’。”葉思睿點(diǎn)點(diǎn)頭，湯景煥先天不足，長命鎖刻這個正常不過。馬廬說：“可是小的去刑房看過那塊燒了的長命鎖，刻的分明是‘天保九如’！”

詩經(jīng)小雅中天保一篇，如山如阜，如岡如嶺，如川之方至，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壽，如松柏之茂。湯良工給侄兒的長命鎖卻是這個。他說：“我知道了，這確實(shí)蹊蹺。”

“僅僅是蹊蹺嗎？”馬廬說?！按笕恕?/br>
葉思睿伸手制止他?！拔医心阏{(diào)查的事呢？火是怎么燒起來的？”

馬廬并不情愿被岔開話題，但還是順從地回答：“火是從馬廄燒起來的。”

“馬廄？”葉思睿重復(fù)了一遍，語氣奇怪，“馬廄燒起來，燒到二樓的房間還需要一段時間吧？”

“是的?！瘪R廬不知他想說什么。

葉思睿指尖輕輕敲擊椅子扶手。他的手和臉一樣蒼白，細(xì)長的手指只在握筆處有薄繭，與夏天舒的手截然不同。“馬廄燒到二樓，那么長時間，湯景煥為何沒能跑出來？”

馬廬只得說：“因?yàn)樾募舶l(fā)作已經(jīng)死了？”

“找出來是誰點(diǎn)的火了嗎？”葉思睿又問起另一個問題。

馬廬眼里閃著欣喜的光，好像葉思睿終于問到了關(guān)鍵。“早上驛卒要去馬廄喂馬，我對他用了刑，他說是湯景煥吩咐他放火的?！?/br>
“湯景煥？”葉思睿又確認(rèn)道。

“就是湯景煥?！瘪R廬說，“大人，你聽我一言，現(xiàn)在便抓了他過來，他細(xì)皮嫩rou，打兩棍子就招了。此事估計(jì)湯大人也有份，他明明看到了長命鎖卻不告訴您，正好他之前對您又是那樣的態(tài)度……”

“我知道了，你不必說了?！比~思睿打斷了他?！澳悴皇桥扇丝粗鴲倎砜蜅Ｃ矗曳判?。你快去休息吧。”

馬廬只好離開。葉思睿叫上觀言回房，心里一直沉甸甸的。剛走進(jìn)屋子，他又對觀言說：“你看看西廂房的燈還亮著嗎？”觀言一聽他說西廂房就笑了出來，嘻嘻哈哈一路跑過去，回來了稟道：“夏先生還沒睡呢，我說老爺找他有事，他即刻便過來了?！?/br>
葉思睿只來得及瞪他一眼，就聽到了夏天舒的聲音：“找我何事？”

葉思睿說：“我本想看看你睡了沒有，都是觀言自作主張。”他又瞪了一眼，小廝沒等他吩咐，就退到屋外去了。他以為夏天舒聽了這話會徑直離開，誰料他卻撣袍坐下了?！鞍缸尤绾危俊?/br>
夏天舒找個話題，他應(yīng)該十分榮幸，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