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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有樹上的浮灰落下來。你這么愛干凈,他怎么沒想到?” 他把浮灰擦了,目光從墓碑的底臺落到背面上。 碑上什么字都沒寫,只是兩邊刻了纏枝蓮花的紋樣。 他不禁伸手覆上了碑面,指尖在碑上細細摩挲,像是在尋什么,一直來回尋了一遍,卻什么也沒尋到。指尖一頓,悵然若失地又落回了碑底。他笑著嘆了一聲。 風將他鬢間夾了白絲的碎發(fā)吹起,他不予理會,只抬頭看了看天。 日頭已經(jīng)在樹梢里隱隱藏藏地看不清晰了,遠處的林中有鳥形單影只地飛過,遠遠地叫了一聲,清越中透著些許孤寂。他看了幾息,收回目光,又回過頭來。 “阿薰,我今日得早些回去了,不能陪你了。我家那小子定要來鬧我,他是越鬧越厲害了。唉……我也不怪他,我知道,他是怨我對不起他娘。” 他又是一聲長嘆:“若你哪日見了方氏,替我……算了,你還是別上前了,她哪會對你有什么好臉?罷了,我只盼著她來世投個好胎,遇見個良人罷。” 他又伸手撫了那墓碑,手下極輕柔,片刻,站起身來,柔聲道:“你好生歇息,我明日再來。” 他說完,往東走了一步,彎腰拾起草地上的白陶酒壺,輕輕哼了一聲,朝著東側墓碑,道:“你家的小子也來尋你了,別喝了……” 他言罷,背對著徐泮和于小靈立身的樹林轉了身,頭也不回地,往東南邊一條小路去了。 徐泮看著他的身影漸漸遠去,在西斜的日光下沒入蔥郁的樹叢,眉頭松了又緊,緊了又松。 于小靈聽了這番看似沒頭沒尾的話,不知怎么,鼻頭竟有些莫名發(fā)酸。 誰能想到,這青山之上,竟掩埋了這么多的世間情緣呢? 于小靈抬手揉了揉鼻頭,感覺酸意消了些許,才用另一只被徐泮握住的手指,摩挲了他的手背。 徐泮深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了出來,輕輕“嗯”了一聲,牽著她的手出了樹林。 綠草如茵,樹影搖晃,兩塊墓碑前,徐泮扶著于小靈跪了下來。 “爹,娘,不孝兒子帶媳婦來了?!?/br> ☆、第三八零章 田舍翁 徐泮夫婦下山的時候,日頭已經(jīng)快落下去了。二人牽著手從山上下來,還沒有到,山莊附近,遠遠的便瞧見韓家的山莊門前,韓烺駕了馬,剛剛奔過來。 他下了馬,身形不穩(wěn),要不是有侍衛(wèi)從旁扶著,估計門還沒進,便行了大禮。 然而他也沒準備進門,只站在門外朝里面喊話,徐泮夫婦二人在半山腰上聽不清楚,相互對了個眼神,又攜手往下去了。 徐家這個山莊,比韓家的地勢更低一些,往下去時還要從韓家山莊一旁繞過。 快到韓家山莊時,韓烺吵吵嚷嚷的聲音,便已經(jīng)傳了過來。 “……我不進去,讓他出來!他到底還管不管我死活?!” 他喊完話,便有下邊人來勸,“三爺,別著急,二老爺馬上就過來,奴才們先扶您進去歇歇吧,您這一身傷可折騰不了呀!” 韓烺根本不聽勸,“小爺我好的很,要不就讓我死在這兒,要不就讓他送我回京城!每日在這住著,算怎么回事?!” 于小靈這回從旁聽了,倒不怎么想笑,反而輕輕嘆了一聲,低聲跟徐泮說道:“若他再吵你嚷你,不理他便是了,他也算是個可憐人?!?/br> 徐泮嗯了一聲,捏了捏她的手,貼在她耳邊道:“讓他聽到你說他是可憐人,估計要能氣的吐血了。” 徐泮說完,也嘆了口氣:“我都不記得他什么時候開始,就對我陰陽怪氣的了,約摸……也有好些年頭了。我一直都不知道他為何如此,真是沒想到。還有韓世叔……” 徐泮說到韓瑞不知道該說什么,皺了皺眉頭,抿了抿嘴,于小靈拉了拉他,勸他道:“長輩們之間的事情,我們都不要管了,我覺得韓三爺算不得壞,我看著倒是個真性情的。就是……這性子別扭了些?!?/br> “那可真是,將自己弄得滿身是傷,這一般人,還真做不到?!?/br> 說完,二人已是轉過墻角,到了韓家山莊門前附近,打眼正好瞧見,韓烺一手倚著馬,一手撐著刀,大口地喘氣,也不讓旁人來扶,只不停地催:“快讓他出來!” 韓烺說完話,轉眼瞧見徐泮夫婦轉了過來,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將撐著他的那把刀甩在了地上,罵了一句,“真他娘的夠了!” 然后又繼續(xù)朝山莊里吼,“他到底出不出來,再不出來我真死了!” 徐泮自然不搭理他,倒是抬手捂上了于小靈的耳朵:“別聽那些污言碎語。” 于小靈不由抿著嘴笑了,剛想說什么,卻見韓瑞從院里出來了。 于小靈起了興致,想看看韓瑞如何對待他這個鬧事的兒子,扯了扯徐泮的衣袖,頓了腳步。 徐泮見她兩眼放光,知道她又犯了看戲的癮,瞥了她兩眼,見她興頭十足,只好松了她的耳朵,讓人把杌扎拿過來給她坐下歇息,自己負了手,往一旁邊走兩步,免得讓人看出來,他二人這是在直喇喇地看戲。 韓瑞這邊大步出了門,看見韓烺刀也扔在地上,身上雖換了衣裳,可血跡又滲了出來,扶著馬快立不住了,哼了一聲,不以為意地說道:“也就這點兒本事?!?/br> 韓烺一聽,先是一頓,然后一口氣沒上來,嗆了起來,待緩過氣來,便朝著韓瑞問道:“是不是我死了你也不管?” “怎么不管?這不是來了?”韓瑞淡定道。 他說完,不等韓烺回話,抬手招了他,“過來,我看看傷了哪里?” 韓烺愣了一下,他這是……態(tài)度松動了? 這么多年了,每年都要來這莊子住著好幾個月,守著那一塊墓碑,跟瘋子一樣,不肯離去。娘親的牌位,孤零零地呆在祠堂里,他一年能去看過幾回? 他韓烺為什么有這樣一位父親,娘還在的時候,他還收斂些,只在心里揣著旁人便罷了,后來他心里那人過世了,以為他幾天不吃不喝,從此也就過去了。誰知道這衣冠冢建起來之后,他就買了這塊地,沒日沒夜的守在這里。 他不怕有人笑話,不怕有人詬病,就呆在這里像個田舍翁,軍中沒了事,就每日上山下山守著那墓碑說話,再不就是雕那些死物,把那些木樁子雕成像活人一樣。 那又有什么用?死了就是死了,沒了就是沒了。 韓烺真不知道,他有什么好自得其樂的?不僅如此,他對那人的兒子還照拂有加,好端端的倭寇之戰(zhàn),他連猶豫都沒有,一句話就指給了旁人,誰都不知道,就在前兩日他才跟他提過,他想去! 韓烺想想從前那些事,真是糟心,到底自己是他的兒子還是旁人是?老天怎么就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