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州一線以南守得滴水不漏,只每月一封奏報來,也都是平平淡淡的‘無事’、‘順?biāo)臁?、‘問安’?!?/br>永光帝看不透這個兒子,甚至在天長日久的歲月里,未曾想過多了解了解蕭桓。自從錦妃與永光帝鬧僵,帶著年幼的七皇子被送去江州丹霄宮,就與他隔了天塹之距。直至錦妃連帶著數(shù)十宮人殉身紅蓮池陣的消息傳回皇城,永光帝才又關(guān)注到蕭桓。蕭桓是怎樣的人?母妃是南疆貴女,導(dǎo)致他無緣皇儲之位,卻打出生起,天象祥瑞,本該是無憂無慮一生。“接你回金陵那天,你也不過丁點(diǎn)大?!庇拦獾厶直攘吮?,“沒待幾日,寂悲見你,寡人與他相商一整日,讓他帶你離宮,四海之內(nèi)轉(zhuǎn)一轉(zhuǎn)?!?/br>那時蕭桓被錦妃之死和身上咒術(shù)所折磨,不言不語,孤僻而靜默,寂悲說了句“得見眾生,方解苦癡”,才讓永光帝放行。“再后來,你回朝接手鬼軍,一眨眼的功夫,江州水軍營到如今千艦大營……”永光帝一邊說著,一邊一頁頁翻過時光的書簡,重新打量眼前這個兒子。仿佛一步一步,過往所有的決定,都是把蕭桓推離他身邊。直至今日,父子比君臣更客氣,中間隔著往事前塵,錦妃、皇權(quán)、乃至二十余年前七皇子出生時的瑞曜星象,都化作一條清晰可見的鴻溝,中間唯余血脈,脆弱相連。蕭桓隨手下了一子,語氣依舊平和有禮:“為朝效力,都是應(yīng)當(dāng)?shù)模偛荒軗?jù)著一座丹霄宮,什么也不做。”永光帝聞言便笑,搖了搖頭,又道:“你終究是皇家的人。先是七王爺,其后才是將軍?!?/br>蕭桓似是有所觸動,這觸動來自于心底泛起的陌生感,他從不覺得自己歸屬于何處,尤其是蕭家的皇宮。“血濃于水,自當(dāng)如此。”他道。永光帝頓了頓,不再看那盤棋,而是看著蕭桓,抬手在顴骨邊虛虛比了一比:“這兒沒旁的人,讓寡人看看你罷?!?/br>蕭桓端坐片刻,而后摘去那張面具,與永光帝相對而視。父子有相似的面容輪廓,蕭家的男人容貌剛毅,鼻梁窄挺,如一道峰壁,眉骨內(nèi)蘊(yùn)川海氣度。而蕭桓的眼和唇,乃至眼尾那顆痣,都像極了母親,比之蕭家其他人,更具無雙容色。永光帝面上顯露一絲慈祥,又有萬語千言,透過蕭桓的臉,仿佛看到多少年前,那個姿容絕美又愛恨如潮的錦妃、以及那個滿眼淡漠戒備的小孩子。“陛下思慮莫要過重?!笔捇傅?,“往事不過是往事。”永光帝點(diǎn)點(diǎn)頭,思忖片刻,道:“太子和老四都已納了正妃,你身邊卻一直沒個人,成家立業(yè),總得考慮的。”“鬼軍根基方穩(wěn),這事不重要。”蕭桓委婉地岔開了這個話題。永光帝卻擺手道:“不是別的人,西夜國傳來消息,說他們的公主與你有一卷丹青之誼,若有這么個意思,也是好的?!?/br>蕭桓眉頭微蹙,仔細(xì)回憶了片刻,并無什么印象,反倒想起那天林熠的玩笑話。“我印象中沒有此事?!笔捇傅?,“即便有,也是誤會罷了?!?/br>“這么多年,你就沒有個心儀的人么?”永光帝是想成全蕭桓些什么的,但他從來不要求,也不缺什么,仿佛無欲無求,就連在金陵的這些日子,也只是偶爾在朝中露面,低調(diào)之極。蕭桓笑了笑,云淡風(fēng)輕道:“陛下,我身上咒術(shù)既不得解,便不該耽誤哪家姑娘?!?/br>他這下可謂拋了個殺手锏。永光帝果然不再進(jìn)一步催婚或打探,半晌道:“你身體如何了?”“咒術(shù)難解。她的咒術(shù),則是無解。”蕭桓眼中不悲不喜,交代給永光帝一個能讓他放心的謊言。當(dāng)年錦妃一死,蕭桓身中咒術(shù)的事被封鎖,燕國皇室的人被南疆貴女下咒術(shù),這種事絕不能傳出去。永光帝遣使與南疆交涉,最后幾乎以武力威脅,仍舊得不到解法。只是得到一個回答——中此咒術(shù)者,一生壽數(shù)不過三十五歲。這也是永光帝能放心任命蕭桓為將的原因。蕭桓的一生會很短暫,所以無論將來是誰繼位,他都不會有心去奪那個位置,否則也是又名打天下,沒命坐天下。蕭桓心知此理,如今咒術(shù)并非無解,但他不會告知永光帝。皇家的親情有許多先決條件,他與永光帝之間的平衡條件,則是他的短命。既然如此,保留這一點(diǎn)有條件的溫情,把腥風(fēng)血雨推遲些許,未嘗不是好事。蕭桓又冷不防加了句:“不過,若他日我?guī)膼傊嘶氐は鰧m,還望陛下成全。”成全不成全,倒也不在于永光帝的意見,畢竟林熠他是要定了的,今日客氣些打個預(yù)防而已。檐角懸著一串精致銅風(fēng)鈴,年復(fù)一年,已生了綠銹,如棋盤上的棋局一樣斑駁。“陛下,請。”蕭桓示意他繼續(xù)這盤棋。御花園內(nèi)半池白荷微微搖動。如若時光倒流,瓣蕊收合,根莖退回泥土,四季倒轉(zhuǎn)一些春秋,該是最初接天百頃的冶艷紅蓮。未幾日,便要到麟波盛會。麟波會兩年一度,西域、漠北、南疆,甚至遠(yuǎn)到南洋,各方都會派來使隊(duì),萬國來使齊聚,無論是屬國、友鄰亦或遠(yuǎn)道貿(mào)易往來的地域,燕國都不拒之。這是敲定來年商貿(mào)互通、政務(wù)協(xié)約的重要時機(jī),也是朝堂和江湖交集的機(jī)會。麟波盛會款待來使,亦會有引得萬人空巷的明光臺比武,諸方高手齊聚一堂,比試切磋、較量高下。聶焉驪和邵崇猶按照約定的時間,沿不起眼的路線進(jìn)入金陵城,打算與林熠他們會和。邵崇猶在一條僻巷口等聶焉驪取東西,卻聽見一陣喧嚷。這條巷子曲曲折折,一頭是少有人經(jīng)過的民宅后街,一頭則連著熱鬧街市。邵崇猶本不欲管,但聽到一個少年驚慌地喊“林熠!救我”,不由頓住了腳步。他思忖片刻,仍是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去,找到岔路內(nèi)一條窄巷。巷內(nèi)一個少年被人扭著手臂押在墻上,掙扎不得,口中時不時喊一句“林熠”、“林姿曜”。按著他的是一個黑衣青年,青年抽出一柄短匕,在少年臉頰比劃著,漫不經(jīng)心開口道:“誰也救不了你?!?/br>邵崇猶動作迅如閃電,腳步無聲沖過去的同時取下萬仞劍,那青年顯然也不是尋常人,機(jī)敏地察覺,轉(zhuǎn)身與他纏斗起來。邵崇猶應(yīng)付得很容易,間隙問那少年道:“林熠是你什么人?”少年被松開,揉著酸疼的臂膀退了數(shù)步,他一頭卷曲深褐頭發(fā),瞪大眼睛道:“他是我哥哥!你認(rèn)識他?”邵崇猶沒回答他,一邊持著未出鞘的萬仞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