擊殺他的機會，更無謂犧牲掉了南迪和復的一只手。這口氣，怎能咽下？

咽不下，也得咽。咬碎了滿嘴的牙，也必須往肚子里吞。

復呼吸急促，頭上青筋暴起，剛用柔軟布巾包好的傷口又滲出鮮血。火翎收拾好阿力脖子上的傷，看到復這樣，急急過來上藥。

阿力耷拉著腦袋，不說話。復的眼睛布滿血絲，仿佛要在阿力身上燒出一個窟窿。

“復，你怎么想？”雷霆一張臉也是鐵青的。

復恨恨道：“不可能！人魚再強，也一定有弱點！取他們的魚尾是部落給的任務，如果不能完成，怎么對得起族人對我們的期望？”他的胸膛劇烈起伏。

雷霆做事一向和別人有商有量，這次卻一反常態(tài)，堅決搖頭：“我不這么認為。我們見到的用木頭過海那幾十人，落海之后無一生還。要是人魚在大陸上，哪怕他能發(fā)出攝人心魄的叫聲，我們也能想辦法把他擒住。可在海上，我們非但難以實現(xiàn)，自己也會落入海怪之手。本來我們想通過耳獅一族找到他們再想辦法取魚尾，可明顯耳獅人和人魚關(guān)系匪淺，聽候人魚差遣。我們毫無勝算?！?/br>
“你讓我咽下血海深仇，他們說什么我們就做什么？雷霆，你身為獸人的骨氣呢？如此膽小如鼠，畏手畏腳，還是我獸人一族的勇士嗎？”復情緒激動。

火翎不得不停下動作，生氣道：“復，如果你再亂動，我無法幫你止血?！?/br>
復完好的一只手猛地往地上一錘，恨意滔天。

眾人心里都不是滋味。

沉重壓抑的氣氛讓阿力痛不欲生，他緊握雙手，豁出去了：“都怪我輕信人魚，否則怎么會落得今天的下場！都是我的錯，是我給隊伍帶來災禍，我愿意一個人承擔責任！既然人魚說要我，不管他什么目的，哪怕只有一口氣，我也要和他拼命到底！”他越說越激動，騰一下站起來，作勢往海邊沖。

“坐下?！瘪槍ゎ^疼道，給千漠使了個顏色，把阿力拖住了。

“你這樣沖動，對解決問題不起任何作用?！瘪槍そg盡腦汁想著對策，隊友卻吵吵鬧鬧莽撞行事，他不得不冷著臉訓斥。

復重哼了一聲，別過頭去。

雷霆和復誰也無法說服對方，見復沒有問駱尋的意思，雷霆問道：“駱尋，你說呢？”

復不看駱尋，心意已決。雖說非獸人在部落里地位很高，但大事都是獸人說了算。平時小事可以問問駱尋，這種大事，根本無需問非獸人的意見！

駱尋能明白復的處境，也懂復根本不想聽他說話。但他實在對人魚為什么非要阿力這件事耿耿于懷：“雷霆，你是不是知道為什么人魚非要阿力不可？”

雷霆遲疑了下，道：“我猜……人魚的發(fā)情期要到了。那時我游歷的比較遠，曾經(jīng)在其他部落聽說過人魚的傳說。說他們成年之后會很快到發(fā)情期，而人魚人數(shù)稀少，通常都是搶奪其他種族做配偶?！?/br>
“什么？可是阿力是獸人?。俊北搪洳桓抑眯?。

駱尋關(guān)注的卻不是這個。他聯(lián)想到他們剛出來避雨那次，在遠超過尋常獸人歷練的地方，雷霆還能記得哪里有山洞。而且，既然早知道人魚的傳說，為什么在遇到人魚的時候不說明？

“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是阿力?！崩做Z氣很淡。

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知道為什么是阿力？也就是說，雷霆原本以為人魚會看上其他人？等等……人魚出現(xiàn)時碧落一直沒說話，是不是雷霆早就有這個考量？

若人魚看上的不是阿力，是駱尋，是千漠，是其他任何一人，雷霆是不是眼睛也不會眨，乖乖把人質(zhì)雙手奉上？又想起人魚的臉--美則美矣，卻冰寒刺骨。

“那人魚會殺掉阿力嗎？在……之后？”碧落問得含蓄。

“沒聽說過會殺?！?/br>
復聽不下去，打斷道：“不用說阿力會怎樣！取下人魚魚尾，這是我們唯一的目標！”

雷霆沒有一點焦躁，沉著道：“駱尋，你有辦法嗎？”

駱尋搖搖頭。漁網(wǎng)？武器？藥物？都沒用，人魚一叫他們?nèi)客嫱辍?/br>
“千漠，你覺得人魚和你相比，實力如何？”雷霆不疾不徐地問。

千漠如實回答：“我不是他對手?！?/br>
雷霆點頭道：“我也是。我們這里任何一個人，都不是人魚的對手。剛剛我們?nèi)齻€同時出手，結(jié)果大家都看到了。聽聞人魚能控制海中所有生物，他還只帶來一個海怪就這樣，如果更多的呢？我們招架不住?！?/br>
他見復一點都沒有說動，嘆了口氣，道：“而且，我也認為，拿到了人魚魚尾的我們，根本無法解決屏障里族人的困境。”

復終于抬頭，一雙眼睛赤紅：“你說什么？”

“剛出屏障之時我就發(fā)現(xiàn)，之前歷練時遇到的兩個種族已經(jīng)不在了。他們的歷史比獸人族更久，如果不是走投無路，為什么要遷徙？到了這邊也發(fā)現(xiàn)，這不是偶然現(xiàn)象，很多部落都往海的那頭走。海中悍族的傳說我們從哪里聽來的？是我們的先輩從近海的部落聽來的。如果人魚的尾巴真的有用，那些比我們更靠近大海的部落為什么不用這個辦法？他們比我們更懂得如何對付人魚?！?/br>
他這番分析頭頭是道，有理有據(jù)，像是反復在心中醞釀、琢磨了很久。他說的這些駱尋也想到了，但乍一聽，駱尋依然有一種古怪的感覺。

以前遇到的種族遷徙了、聽到了人魚傳說，這些駱尋是第一次聽。他也十分肯定，在座的所有人都是第一次聽。雷霆明明早有猜測，為什么非等到現(xiàn)在才說？

駱尋心里一寒，忽然覺得雷霆對阿力出手那種狠戾，絕不是假裝。他是真能下死手，如果人魚輕舉妄動，阿力現(xiàn)在早已是一具尸體。是不是人魚也察覺到了，所以才讓耳獅人來和他們談判？

復把嘴唇抿得死緊，完好的那一只手爪深陷手掌之中，鮮血流出他也完全不在意。良久，他肩膀塌下來，頹然道：“這是我們先祖花那么大力氣才建立的屏障啊……”

雷霆長嘆一口氣：“誰都不想?？晌覀兊氖姑皇潜Ｗo屏障，而是保護族人，保護所有的非獸人和孩子。沒有屏障，我相信靠我們所有獸人的努力，依然可以找到合適的地方建立新的屏障，我們獸人部落也會更加強大昌盛。”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睛直視前方，口氣堅決、不容置疑。簡單的一句話，甚至沒有音調(diào)的起伏，平凡的肺腑之言卻如利劍，直指人心。

復一時悵惘。

雷霆見他已被說動，轉(zhuǎn)而看向阿力，誠懇道：“阿力，你是我的好兄弟，任何想動你的人我都不會放過。可現(xiàn)在部落在危機關(guān)頭，實在是沒有其他的辦法……你……”他說著停了下來，不忍再說了。

讓一個獸人雌伏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