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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力地揉過眼睛,又盯著屏幕上那個通訊軟件的小圖標怔怔地望了許久,半晌在心中對容珩道了句對不起。他分明與容珩說,他只看看民眾的態(tài)度,再不干別的,可他又要食言了。他念叨著對不起,又念叨著,這是最后一次了,真的是最后一次了。在不住的默念中,遲熙言打開了通訊軟件,對一大串掛著紅圈的未讀信息置若罔聞,只點開了最頂上的一個,一眼都不看對方發(fā)來的恒河沙數的信息,兀自地打下一段話。遲熙言:對不起,別再發(fā)信息給我了,也別再想著我了,去開始你的新生活吧,愛值得你愛的人,別愛我了。遲熙言:對不起。信息發(fā)送了出去,遲熙言關上手機,費盡氣力地從床上坐起來,赤著腳下了床。他走到衛(wèi)生間,開了最昏暗的小燈,鎖好門,看著鏡子那穿著乳白色睡袍的人在昏黃凄然的燈光下恍若一縷幽魂。他對著鏡子里的人抱歉地笑了笑,心中念叨著:對不起,也要打攪到你的平靜了,不過很快,很快就還所有人以安寧的。他伸手死命地攥著洗手臺上擱著的裝著洗手液的玻璃瓶子,顛三倒四地胡亂念叨著,突然就狠狠地朝著對面的人砸了過去。里面的響聲驚動了一直守在外間起居室里的侍者,隔著兩道房門,就聽見敲門聲伴著侍者的高聲詢問:“殿下您怎么了?您沒事吧?”遲熙言對門外的詢問恍若未聞,自顧自地撿起了盥洗池里的一塊比巴掌略長的支棱出尖銳鋒刃的玻璃碎片。他探出左手的拇指,在那鋒利的邊緣抹了一下,濃稠的血珠就順著那劃過的痕跡涌了出來。他望著那蜿蜒成一道紅線的血水,絲毫察覺不到痛似的,反倒露出了這幾個月以來最松快的笑意。“殿下!您是在衛(wèi)生間嗎?怎么鎖著門?您沒事吧殿下?!”拍門的聲音近到咫尺,問詢聲中帶著顯而易見的焦急。遲熙言望著對面那扭曲碎裂斷頭缺頸的人,笑著摸上了自己的頸側,手指下搏動猛烈而歡騰,像是在進行著一場永恒的狂歡。他舉起右手中那璀璨的利刃,對著那鼓噪的搏動決絕地刺了下去。“管家先生!請您立刻帶著內君殿下房間里衛(wèi)生間的鑰匙過來!”“醫(yī)生!請您快來內君殿下的房間!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可能摔倒或是出了什么意外!”“太子殿下!”……溫熱粘膩的液體噴涌了出來,遲熙言再一次溫習了生命從他體內漸漸流逝的感覺??蛇€不夠快,他聽見門外侍者聒噪的聲音,他希望能快些安靜下來,但用力地動了動手臂,卻沒有力氣在頸上再補一下。算了,就這樣吧。算了。“阿言!”“熙言!”“殿下!”一切的聲音都像隔了層層水波似地再也聽不真切,遲熙言眨了眨眼睛,世界都像個被遮住了光的萬花筒一般,在那駭人的斑駁中漸漸暗淡下來。可在疾奔而來的一眾人眼里,所見的卻不是暗淡而是刺目。噴濺得滿墻滿地的禮花一般的血跡,都成了灼燒在瞳孔里的烈火,灼得人五內俱焚肝腸寸斷。而遲熙言就歪倒在血泊里,脖子上的傷口還在源源不斷地噴涌著鮮血,一簇噴泉似的血柱跟隨著心跳的節(jié)奏汩汩奔流,像是流不盡似的,又像是就快要流盡了似的。他右手中仍攥在那片玻璃,半睜著的眼眸里空蒙而灰暗,可嘴角卻微微地翹著,對他們露出了他們曾經都深深喜愛的,但卻久違了的笑容。第59章第59章遲熙言覺得自己似乎是被人喚醒的。那聲音并不大,卻絮絮叨叨的在耳邊一陣一陣地響著,他仿佛聽見在叫阿言,心中朦朦朧朧地想這是在叫他吧。他覺得他或許該回應一下,可又實在是太累了,實在不想動彈,只想繼續(xù)睡下去??赡锹曇艨偸遣火堖^他,每當他就快要再次睡下去的時候,對方就又喚著他,擾得他不得安穩(wěn)。他著實無法,掙扎了半天才費力地掀開眼皮,率先入眼的就是一片雪白。他無意識地盯著那雪白的天花板望了半晌,才一點一點找回自己的知覺,而就在他想要轉頭尋找喚著自己的人時候,就聽到旁邊響起一道與睡夢中相契合了的沙啞的聲音,喝道:“躺好了別動!”他下意識地繃住了身體,隨即眼前就出現了容珩的臉。容珩永遠都是那一副得體穩(wěn)重的樣子,頭發(fā)向后梳得整齊,唇邊也絕不殘留半點胡青,饒是在愛人安危難測的關頭,仍是不允許自己在人前泄露出半分的失態(tài)的??赡前镜猛t的一雙眼睛,以及再怎樣強撐也掩飾不住的憔悴神態(tài),到底還是出賣了他,暴露了他此時的狼狽。遲熙言迷蒙地看著容珩,動了動嘴,這才發(fā)現自己嘴里還插著氣管導管,根本說不出話來。他就這么一動不動地望著上方的容珩,而容珩也低著頭看著他,看著看著,那雙熬紅了的眼睛里就漫溢出水珠來,水珠不堪重負地啪嗒一下掉在他臉上,迸濺著碎裂開來,砸得他又疼又冷。容珩連忙撇開臉,掐著自己的鼻根,帶著濃重的鼻音說道:“先讓醫(yī)生給你檢查一下,別怕?!?/br>未及話音落定,他就聽到容珩向旁邊退開的隱現倉皇的腳步聲,然后又看見瞬間湊過來的一個醫(yī)生一個護士,以及一串腳步聲后圍過來的更多的醫(yī)護人員。他這才后知后覺地發(fā)現,原來病房里一直守著的不止容珩一個人。容珩沒敢真的離開,就躲在病房拐角里,倚著墻,垂著頭,一手按著濡濕的眼瞼,靜靜地逼著那水霧再被收回去。可那水汽卻不聽使喚,非但沒有乖乖回去,反倒洇得他指縫間都滿是難堪的水跡。他也不知道為什么,在這遲熙言生死難料的一天多里他都未曾落過一滴眼淚,卻在看到遲熙言再次看向他時,就再也忍不住洶涌的絕望與害怕了。容珩真的希望自己可以忘記那個恐怕會成為他一輩子的夢魘的凌晨。他親眼看著遲熙言的血如泉水一般地噴涌而出,遲熙言的生命就在他面前飛速地流逝著,而他卻只能無能為力地呆站在一邊,看著別人為他的愛人做著所謂盡人事聽天命的掙扎努力。而他著實該慶幸那時莊園里正駐著醫(yī)生,若非如此,遲熙言是無論如何也救不回來的了。當時一打開門看到那樣的一幕,兩個醫(yī)生就近乎本能地推開前面擋著的容珩,朝遲熙言沖了過去,一個拼命地按著遲熙言的頸根壓迫止血,另一個立即建立靜脈通道輸液抗休克,并且給遲熙言戴上監(jiān)護儀監(jiān)控著生命體征。就在醫(yī)生們緊急搶救的同時,其他人也緩過神來。容珩迅速地撥了電話,征用了距毅誠莊園最近的醫(yī)院的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