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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靜思閉著雙眼,沉默許久才道:“不!”雁遲手一緊,壓低了聲音道:“為什么不?大人既然決定要生下此子,便應告訴陛下,卸下繁重朝務,好好休養(yǎng)。否則,照大人這樣cao勞,我怕未到臨產(chǎn),大人的身子就要被壓垮了?!?/br>聞靜思直起身靠在車壁上,凝視雁遲的雙眸一半是欣慰,一半是苦楚。“男人生子,世間幾何?陛下不當我是妖怪,已屬萬幸。況且陛下對我再情深意重,也是皇家內(nèi)院調(diào)教出來,學的是帝王之術,行的是帝王之道。我如今得他一片真心,也不敢斷言就是一生一世。與其遭棄嘗盡離苦,不如君是君臣是臣,還能長長久久。而我更不愿像彌子瑕,最后死在顆桃子上?!?/br>雁遲聽他前幾句,心中對蕭韞曦又同情又可憐。旁觀者清,皇帝的一往情深,諸多付出,誰人能比,偏偏到了聞靜思這里,如同大石沉海,無處著力。聞靜思面對這份真情,竟是超出事外的冷靜,甚至冷靜到有些薄情??陕牭胶笠痪洌植唤麗琅饋??!按笕撕伪貙⒆约罕茸鞫t、彌子暇之流?世人眼里,大人心系百姓,治世有方,日久天長哪里不如管仲,蕭何這等名相?”聞靜思難得見他激動,臉龐漲得通紅,不禁打趣道:“管仲蕭何會為他們的君王生兒育女?”看雁遲神色尷尬,又笑道:“我不敢求他一生一世,留個孩子在身邊伴我,已是天大的安慰了。”雁遲聽他這樣說,便知道勸不動了。聞靜思沉默片刻,忽而道:“其實是我自私膽小罷了,與他何干?!庇挠牡鸵?,如憾如嘆。次日葉晚楓去了官衙領取償銀,果然領回五十兩紋銀,又典當了在宗家藏下來的值錢物件,兩頭共計一百二十七兩。又過幾日,相中了城東一座幽靜的獨門小院,盤了下來,當日置辦幾樣簡陋的家具物什,灑掃停當,又在正廳工工整整的供奉上聞靜思的長生牌位,才帶著女兒入住新居。月末,聞靜思將他引薦給聞靜云,留他在茶葉行做了學徒。葉晚楓之事到此終了,禹、弁二州佳訊才剛起了個頭。十一月十三,正是大雪。京城這一天清晨停了多日的小雪,上朝時云中間或有幾縷陽光透射下來,近午更是艷陽高照。賢英殿內(nèi)早已燃了火盆,聞靜思坐在案前,厚厚的棉袍裹身,并不覺得多冷。他懷孕將近五個月,多半時間cao心政事,雖然后兩個月日日食補,除了腹部慢慢隆起,其他地方是絲毫不長。如今穿著厚重的冬衣,都掩蓋不住微凸的下腹,他只好袖手而立,寄望廣袖能遮掩住這一段隱情。朝中大臣不明原委,見他長身袖手,風骨俊秀,風姿雍容,真真清華無匹,頗有魏晉王謝風采,竟一一效仿起來,一時成為朝內(nèi)時尚。此時聞靜思正翻著程夢瞳的折子,越看越欣喜,不禁低低笑出聲。元哲在他身邊將文書分類擺放,聞聲抬頭看了他一眼,也笑起來?!半y得丞相笑得如此開懷,我猜定是看到孫、程二位大人的喜報?!?/br>聞靜思點頭道:“程待詔屢出奇謀,不僅在弁州尋找出二十四處水源,更傳授百姓久旱必蝗的道理,要百姓往后早做防范。大燕有這等真才實干的人,真是甚幸?!?/br>元哲笑道:“可惜千里馬常有,伯樂不常有。若非聞相舉薦,程待詔終會被埋沒了去?!?/br>聞靜思搖頭道:“真有才學的人,不論做任何事總會顯露出來,我的責任便是務必人盡其用?!?/br>元哲笑著連聲稱是,手上不停,翻開一本奏章,略略掃了幾行,不禁大驚失色,倒抽一口冷氣,一個不穩(wěn),竟將折子掉落在地上。聞靜思全神貫注手中批復,并未注意他這邊的動向。元哲暗暗抹去額頭冷汗,拾起那本奏章收在直呈皇帝的一摞中。午后,元哲親自將上呈皇帝的奏章送至正德殿門口,木逢春小心接過,見元哲神色不安,詢問道:“今日可有要事?”元哲不敢明說,拱手一禮,含含糊糊道:“木公公,有本逆耳得很,恐惹陛下震怒,還望公公照應著些。”木逢春沉吟片刻,點點頭,寬慰幾句,捧著奏章進去了。呈到蕭韞曦手中的多為軍機事務,四品以上官員升遷貶謫,一百萬兩以上銀錢挪用等重大事宜,或者是聞靜思與內(nèi)閣拿不定主意,意見分歧的事務。事情雖大,也不是日日都有,因而每日送達蕭韞曦案前的奏折并不多,他更多的是處理前段時間開始著手清查貪官污吏的事情。今日的奏本只批了小半時辰,就見了底,最后一本是趙明中所寫。蕭韞曦許久不見他上折,乍一見,有些詫異,當即翻開批閱起來。只看了兩三句,臉色瞬間黑如鍋底,此后越看越難忍,胸膛起伏,臉上肌rou緊繃,好不容易忍著脾氣看畢全文,簡直是三尸暴跳,怒發(fā)沖冠。狠狠將折子往桌下砸去,厲聲暴喝:“好一個趙明中!”木逢春渾身一個激靈,小心翼翼撿起來,展開一看,竟是篇彈事。“鴻臚寺卿趙明中稽首言:臣得先帝重用,任鴻臚寺卿一十二年,雖掌外賓之事,也監(jiān)內(nèi)朝儀節(jié)。臣聞丞相聞靜思,人非賢良,德實微寒。昔日先太子侍讀,常以身侍奉。糟乎名節(jié),穢亂春宮?!笨吹酱颂?,心中猛得一跳,直嘆趙明中不知死活。中間一目十行略略看過,最后一句連處置都寫了出來?!氨菹虑铱唇袢罩校故钦l家之天下!臣等參議,請以見事免聞靜思丞相,禁錮終身,誅之妖孽,以清朝堂?!毖赞o激烈,竟大有做諍臣的意味。木逢春合上奏折,拿在手上實在不是滋味。蕭韞曦怒火已慢慢平復,只是臉色依然陰沉,沉默不語,也不知道思索什么。他出聲試探道:“陛下打算如何處置?”蕭韞曦撇了他一眼,沉聲道:“你如何看?”大燕有律,宦官不得參政,木逢春頭一次被他詢問政事,著實驚奇,不得不如實答道:“依奴婢之見,趙大人乃是一箭雙雕之計。不僅離間了陛下與相爺,更是將相爺逼入絕境。不過,當年之事陛下要辯駁,實難入手?!?/br>蕭韞曦冷冷一笑,道:“你都能看出來,朕會看不出么?先太子身上那點事,朕哪里不清楚,趙明中真是自作聰明?!焙龆p眼透出股淡淡的憂郁,緩緩道:“趙明中這一本,本意不是給朕看的,雖誣告捏造,卻句句誅心。靜思看了,會怎樣?”木逢春渾身一震,不敢想其后果。忽然想起元哲的話,心中默默告歉。遇上這等事情,比起皇帝,他更愿意照應聞靜思。“陛下,相爺cao勞日久,身子虧損的厲害。這等誅心之語,還是壓下罷。”蕭韞曦靠在椅背上,雙目微閉,右手覆上龍頭扶手,輕輕敲打,過了片刻才道:“朕壓得下折子,壓不下當堂上奏。有朕在,他撐得住?!?/br>木逢春心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