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母親的存在：“mama……”

    她不吭聲，下車打開后車門，抱起天天就走。

    樂意安氣得沖下車，摔上車門，狠狠得沖著她的背影嚷：“我不管了！你等著我哥來收拾你吧！”

    勵夜起得很早，起來了就在屋檐下生爐子，嗆得直咳嗽。三年了，她生爐子還是笨手笨腳，也許有些事情她永遠(yuǎn)都學(xué)不會

    。

    最后還是去吳婆婆那里借了個底煤，才把峰窩爐生起來，然后坐上水壺。

    等天天醒了，她已經(jīng)兌了一大盆溫水，擰了毛巾，給他洗臉、擦澡。

    冬天太冷，屋子里沒暖氣，她都沒辦法洗澡，更不敢讓孩子洗，何況現(xiàn)在天天又燙了腳。天天被她圍在被子里，被熱熱的毛

    巾擦拭得很舒服，瞇起眼睛來沖她笑。

    孩子缺鈣，牙齒長得稀稀落落的，一點也不像樂家的人。

    樂家的人都是一口整齊的白牙，像樂意安，像樂俊凱。

    只有頭發(fā)像，孩子跟著她沒吃過什么好東西，偶爾買點排骨回來燉湯，算是好的了。就這樣還長了一頭濃密的頭發(fā)。在發(fā)

    頂有著兩個旋，和樂俊凱一模一樣。

    他睡著了老是背對著她，有時候她朦朧醒過來，就只能看著他發(fā)頂?shù)膬蓚€旋。他總是很短的平頭，所以發(fā)旋清晰可見。

    她一直想伸手摸一摸，可是又不敢。他很討厭人碰他，尤其是她。

    有時候他也會主動抱抱她，可是太少了，她就只記得兩回。一回是他宿醉未醒，她站在露臺上，他出來從后面抱住了她，

    很溫柔，很溫柔，她記了很久。

    還有一回是他很高興，把她抱起來扔到床上去，笑得像個小孩子。他很少對著她笑，所以她也記了很久，久到她想起來都覺

    得發(fā)怔，以為不曾有過，是自己記錯了。

    她給天天穿好衣服，然后坐下來數(shù)錢。天天怯怯的坐在床上看她，還有兩百多塊錢，她得省著點花。

    她抱著天天出門，先搭公交車去了商場，挑了很久，才挑了一件特價打三折的童裝新棉衣，正好兩百塊。自從有了天天，

    她從來沒買過這么貴的衣服，哪怕是給天天。

    天天穿上新棉衣，越發(fā)像棵豆芽菜。頭大身子瘦，細(xì)長細(xì)長的。

    她帶天天去了商場樓下的麥當(dāng)勞，給天天買了一份兒童套餐，還送了一個小玩具。

    天天從來沒有進(jìn)過快餐店，也從來沒有玩過玩具，高興的兩眼都放光了：“mama，這都是給我的？”

    她耐心的幫他撕開漢堡包的紙：“慢慢吃，都是給你的?！?/br>
    天天很高興，咬了一大口，然后發(fā)現(xiàn)新大陸一樣：“mama，有rou！是瘦rou！”

    牛rou要將近三十塊一斤，她從來沒舍得買過。孩子的一句話讓她又想掉眼淚了，孩子長到這么大，從來沒有吃過牛rou。他

    把漢堡舉到她面前：“mama，吃！”

    她說：“mama不餓，你吃吧?！?/br>
    天天固執(zhí)的舉在那里不動，她只得勉強(qiáng)咬了一口，孩子很高興，一手拿著玩具，一手拿著漢堡。

    她幫他吹涼果汁，慢慢的說：“天天，待會兒mama送你去上幼兒園，好嗎？”

    “mama你發(fā)工資了？”

    “嗯?！?/br>
    “太好了！幼兒園里小朋友多嗎？”

    “嗯?！?/br>
    “幼兒園的老師會教我唱歌嗎？”

    “嗯?！?/br>
    “幼兒園里有暖氣嗎？”

    “嗯?！?/br>
    “mama你工資夠用嗎？”

    “嗯?！?/br>
    ……

    “mama你怎么老是嗯啊！”

    她笑了笑，理了理孩子的衣領(lǐng)：“到時候天天要聽話，不要惹老師生氣?！?/br>
    “去幼兒園我怎么回家呢？”

    “mama晚上就去接你啊。”

    “要在幼兒園吃晚飯嗎？”

    “要在幼兒園吃晚飯，反正你乖乖聽話，mama下班了就去接你?！?/br>
    趁著孩子吃東西，她把孩子托付給麥當(dāng)勞的服務(wù)生，然后匆忙出去，就在外邊的公用電話亭打了個電話。隔著大玻璃，遠(yuǎn)遠(yuǎn)

    看著天天老實的坐在那里，聽著麥當(dāng)勞的大jiejie在唱什么歌，一邊聽一邊拍手，很是歡喜的樣子。她只覺得哽咽：“你來接孩子吧，

    我想通了?！?/br>
    樂意安松了口氣：“就是，為了孩子好，你也別鉆牛角尖了?！?/br>
    勵夜回來的時候眼圈紅紅的，天天看出來了：“mama，你怎么又哭了？我腳不疼了，真的?！?/br>
    勵夜勉強(qiáng)笑了笑：“mama沒哭?！?/br>
    天天認(rèn)真的看著她：“mama是錢不夠嗎？我不上幼兒園了，我等mama發(fā)工資?！?/br>
    “傻話?！眲钜剐α诵Γ骸癿ama都和幼兒園說好了，mama發(fā)工資了，mama有錢了?！?/br>
    樂意安這次帶了司機(jī)來，一起來的還有保姆，她說：“別瞅我哥那大老粗，連保姆都找好了，你就放心吧?！?/br>
    勵夜卻一直低著頭，看也沒看那保姆一眼，只是說：“孩子腳上的燙傷，醫(yī)生昨天說要住院，我沒錢沒有住，你最好帶他去

    好點的醫(yī)院看看?！?/br>
    “我知道?！?/br>
    “天天怕黑，要是晚上他一個人呆著，一定要開燈。你別嚇唬他，他會害怕的?！?/br>
    “好。”

    “他喜歡吃瘦rou，扁桃體老發(fā)炎，要是他說嗓子疼，你給他燉點排骨湯，不然他吃不下飯的?！?/br>
    “好?！?/br>
    “要是他哭，你們哄哄他，就說我下班了就來接他?！?/br>
    “我知道?！?/br>
    “我本來想給他買套新衣服，可是錢不夠了。這外頭的棉衣是新的，你們先讓他穿兩天，別就這么扔了?！?/br>
    “行?！?/br>
    勵夜抬起頭來，目光似乎有些遲鈍：“意安，你以前那樣幫過我，我什么都不能給你。我欠你的多，再多欠一份也無妨。麻煩

    你跟樂先生說，我不好，但別怨在孩子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