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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大如東海,能讓百條龍在里面打架,自然沒把這“小小”的異樣放在眼里。直到傍晚,彭少爺?shù)摹皰呤帯毙袆硬潘懵湎箩∧?,瞧瞧在暮色里偃旗息鼓。他喂飽了自己,又喂飽頭頂上跟著“奔波”一天的黃豆,轉(zhuǎn)了一圈覺得無事可做,索性回到西廂陪了一會兒龍王。李祎受藥效影響,依然睡得不知今夕何年,沒有一點要醒過來的意思。彭彧百無聊賴地站了一會兒,忽然靈機一動,搬了個小板凳坐在床邊,打開一本小黃書開始念起了葷段子。正端著碗紅棗蓮子粥走到門口的潛岳無意中聽了這一耳朵,覺得自家少爺可能已經(jīng)滿血復(fù)活,不需要再糟蹋食材了,于是原地轉(zhuǎn)身,端著粥飄然而去。李祎醒過來的時候果然已是后半夜,床頭的“亮瞎眼”還亮著,但明顯沒有被擰得大開,也就是正常亮度,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柔和又溫暖。他定了定神,勉強把自己從沉眠狀態(tài)里拉出,覺得周淮這藥好歸好,可實在是有點耽誤事。他艱難地動了動腦袋,后脊絲絲縷縷地抽痛起來。因為沒了龍筋,他暫時還動彈不得,脖子以下知覺全無,只怕是要殘上好一陣。不過他法力還在,要真想坐起來也不是不能,就是姿勢恐怕要比較難看——龍王自詡一世英名,并不想被人誤認(rèn)為是活僵尸,于是十分乖巧地待著沒動。他睜眼躺了一會兒,待五感全部回歸正常,這才聽到誰的呼吸聲,發(fā)覺自己床邊還趴了個人。他有些驚訝地看過去,只見彭彧枕著一只胳膊睡得正香。他一看到這人,心里便無端生出一股莫名的親近,好像那顆在“高處不勝寒”的天界裹了一層寒霜的心緩緩下沉,一直沉入煙火繚繞的人間,沉入彭宅,沉入這間沒住上幾天卻異常熟悉且溫馨的屋子里,沉回空蕩蕩的胸口,堵上了漏風(fēng)的破洞,重新與血脈相連,guntang的血又開始鮮活地在身體里奔涌起來。他看到這人完好無損地出現(xiàn)在面前,忽然覺得自己在天界承受的屈辱也沒有那么不堪,壓在身上的擔(dān)子也沒有那么重。忽然就長長出了一口氣,眼里凝固的琥珀重新變得生動起來,那顆親緣與情緣皆寡淡的心里無端產(chǎn)生了某種名為“歸屬”的東西,讓他心甘情愿地在這一隅之地安頓下自己的身軀。目光在對方身上逡巡一圈,看到他胳膊底下壓著一本正走到“關(guān)鍵”劇情的小黃書,屁股下的小板凳只沾著一個角——既然能看書,想必眼睛是已經(jīng)好了。李祎挑了挑眉,一切沉重的情緒如煙而散,他聯(lián)想了一下這位少爺趁自己熟睡都在旁邊干了什么,不由得表情有些微妙。深秋的夜晚已經(jīng)很涼了,彭少爺傻小子睡涼炕,身上只穿了一件單衣,似乎全然忘了自己是個大病初愈的“傷患”。李祎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身上蓋著的被子,覺得自己反正知覺斷絕冷暖不知,他一條龍又不會因為著涼拉肚子,索性吹氣招了道風(fēng),想把被子給彭彧搭上。結(jié)果他才掀開一個被角,就渾身僵硬地停住了動作,面色青白不定——彭彧這廝居然沒給他穿衣服!小黃書露出的一頁正配合“關(guān)鍵”劇情畫著幅“激情四射”的插圖,龍王登時對彭少爺正人君子似的“念書”行為產(chǎn)生了離奇曲折的誤解,不由睜大了眼,只覺此凡人臉皮之厚快要超出他的想象了!彭彧似乎是壓麻了一只胳膊,換了另一條接著睡,全然不知自己的形象已在龍王腦中慘遭抹黑。他這一動,在他頭頂安家的黃豆便醒了,“嘰嘰”兩聲落在李祎胸口上。李祎低頭跟它大眼瞪小眼,心說這哪里來的傻鳥竟敢這么跟他對視,是他身上的龍威不夠多了嗎!傻鳥絲毫不為龍王陰森的眼神所動,歪著頭打量了他一番,似乎在辨認(rèn)這個“新來的”是不是和彭少爺一樣好欺負(fù)。它抬著小爪在龍王胸口上蹦跶了一圈,見對方毫無反應(yīng),膽子立刻大起來,順著他剛剛掀開的被角,扭著屁股鉆進了他被子里。李祎:“……”真是龍游淺灘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龍王來不及感嘆一把世道不公,連一只傻鳥也敢這么欺負(fù)他,只想把那討人嫌的東西趕緊從他被子里揪出來。他身為一只有爪有尾的鱗族,跟同樣有爪有尾的羽族從骨子里就不大對盤,看著那些扁毛畜生在天上引吭高歌,就十分爪欠地想把它們抓下來按到水里去。然而此時他實在心有余而力不足,想捉它吧,連一根手指頭都動不了;拿風(fēng)徹底掀了被子吧,又怕被誰看到自己這副赤身裸體的尊容。他活了這么多年,臉還是要的,并不想在任何生物面前裸奔,哪怕此刻夜深人靜。他跟傻鳥斗爭了好一番,終于還是不情不愿地敗在了靈活程度上,著實很想拔光它的羽毛讓它陪自己一起裸奔。勉強聚集起來的精神氣兒讓這一番折騰徹底消耗殆盡,眼皮越來越沉,意識消散前又想起了彭彧,匆匆一瞥時似乎掃到旁邊椅背上搭著件誰的外衣,草草招了道風(fēng)給他披上,便被拉進無邊的黑暗,軟綿綿地沉了下去。彭彧趴在床邊睡了一宿,第二天醒來時只覺腰酸背痛腿肚子轉(zhuǎn)筋,拖著麻了半邊的身體原地哼唧半天,才終于有力氣坐直了。身上披著的外衣隨他的動作滑落下來,他一怔接在手里,心說:誰給他蓋的?他分明記得自己昨晚念書念到一半覺得熱,就把外衣脫了搭在一邊,迷迷糊糊睡著的時候好像已經(jīng)挺晚了,不應(yīng)該有人還會過來才對。難道說……他一撩眼皮看向床上熟睡的龍王——難道說這廝已經(jīng)趁著自己不注意,偷偷摸摸地醒了?第34章歸龍(三)彭彧仔細(xì)打量一番那人的睡顏,似乎想從這張臉上看出他醒過的痕跡,可惜除了“這人長得真好看”之外什么也沒能看得出來。他一手拖著下巴,忽覺自己已經(jīng)好久沒有見過他了,分別一月,那顆時刻因擔(dān)憂而懸在半空的心在重逢的那一刻塵埃落定,一切猜忌與懷疑都化作無關(guān)緊要的浮塵,輕飄飄地從他心里摘了出去。他忍不住感嘆一聲,自己好像是真的心動了——就是這顆“草”稍微有點老,不知道能不能啃得動……他順手握住了對方落在被子外的手,輕輕搓著他冰涼干燥的指尖,怔然出了一會兒神。再抬頭的時候,發(fā)現(xiàn)龍王胸口似乎有什么東西在動,被子不自然地突起了一個小鼓包。那一小團十分不老實地左扭右扭,搞得被子里窸窸窣窣地響,彭彧一把掀開來,就見某只膽大包天的鳥兒抬起頭,眨眨小豆眼,無懼無畏地朝他“嘰”了一聲。他頓時倒抽冷氣——這畜生剛剛在干什么?它居然在啄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