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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群魔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43

分卷閱讀43

    玻璃上看見了自己的臉,硬是被這凄慘的現(xiàn)狀逗樂了。

謝禹卻笑不出來,在陳楷經(jīng)過他身邊拿碗時候伸手拉住他,仔細打量幾眼傷勢,另一只手輕輕拂過腫起的臉頰。陳楷倒吸了一口涼氣,下意識地一讓:“疼……”

“等一下上點藥,都被指甲劃破皮了?!庇炙角傻乜s回手來。

有了黃連樹下彈琵琶的精神,一笑過后氣氛不再那么壓抑得可怕,兩個人相安無事地把晚飯吃掉,陳楷主動收拾碗筷的時候飛快地拋出一句:“對不起,我不該遷怒在你身上……我蠢透了?!?/br>
謝禹接受了他的道歉,說:“你如果愿意談談,隨時都可以。不過不是今天,今天早點睡吧。哦,你要是實在覺得氣不過,可以去洗個碗,然后一再失手?!?/br>
但是在接下來的幾天里陳楷并沒有再提起這件事情,連第二天施更生來上班看見他的臉花容失色地驚呼“小楷你和女朋友是不是吵架了?什么女人給你這么厲害的五指山”,陳楷也只是先看了一眼謝禹,笑笑說“最難消受美人恩嘛”敷衍過去,若無其事地對著電腦打他的字;除了不去上課,陳楷在麗海道的生活很有規(guī)律,早睡早起,偶爾彈琴,他甚至帶了課本在房間里溫書,很少出門,只在大清早和夜里出門各慢跑一個小時。

對于陳楷的蝸居謝禹很能理解,完全由著他去。謝禹經(jīng)常寫稿到半夜,要是陳楷還沒睡,兩個人會出去散一圈步,不怎么說話,就是慢慢走下山再慢慢走回來;再有些時候謝禹會找出陸維止的片子來確定細節(jié),結(jié)果順便就把電影又多看了一遍,聽到聲音陳楷會從客房里出來,捧著水杯坐在一邊跟著看——他如果真的安靜下來,真的可以是個一點聲音都沒有的孩子。

有一晚謝禹心血來潮找出重看。這是他最喜歡的陸維止的片子,也是他個人覺得拍得最好的一部。陸維止用兩個半小時來講述一個知識分子家庭在戰(zhàn)亂中的流離歷程,以及其間他們不得不一再面臨的分離、背叛和死亡,又在片子的最后闡述了希望的力量。這恰是他壯年的作品,剛剛結(jié)束了藝術(shù)節(jié)總監(jiān)的工作,全心投入的成品是一部非?!瓣懢S止”的電影,結(jié)構(gòu)飽滿、鏡頭語言成熟而穩(wěn)定、長短鏡頭的切換堪稱完美、演員更是一時之選,他從來是自己作品里那個獨一無二的神祗,或許因為放入了家族經(jīng)歷微妙地走下了半個臺階,但就算是往下走,他依然帶著目下無塵的神性睨視眾生,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看到一半的時候陳楷拿著茶杯出來倒熱水,看見片子停了一下腳步:“哦,這個片子我好像看過嘛。叫……,對不對?”

“嗯?!?/br>
第28章

這時片子演到一家人夜宿偏僻鄉(xiāng)間的旅店。家里最年幼的女兒在長途趕路中過于勞累發(fā)起高熱,任何藥品此時都是可望而不可得的天大奢侈品,亂世中也沒有人愿意給一群不知道來歷的陌生人跋山涉水地找藥。父母只能輪流守夜看護著幺女,在她額頭上搭一塊濕手巾而已。

“她后來死了嗎?這片子看到一半我睡著了,再醒來已經(jīng)回到片頭了。”陳楷順勢就坐在了一邊。

謝禹點了點頭:“這片子是陸維止的家事。傅允的角色是他的祖父,穆回錦演的是他參軍后不久就去世的伯父。”

也偏巧他們說話間鏡頭切到穆回錦。他演家里的大兒子,英俊得不像在逃難中的流民,靠在窗口邊吹著口琴哄因為天氣濕熱又多是蚊蟲無法入睡的弟妹。口琴吹出的此時聽起來恍若嗚咽的水聲一般。月光下他的側(cè)臉平靜而疲憊,眉眼溫馴地垂下來,在臉頰上投下微弱黯淡的陰影。樂聲中鏡頭掃過漸漸入睡的孩子,掃過枯坐無言苦熬長夜的夫妻,最后定在小女孩無知無覺的安詳睡臉上,一切慢慢淡出。

聽到母親的哀哭聲,穆回錦一下子從桌子上直起身子。他借著月光看一眼依然安睡的弟妹,悄悄出了房門。這才知道是小meimei病情重了,慌得走投無路的母親苦苦懇求店主去找醫(yī)生,卻被又一次無情地拒絕。

“大黑天的,燈也沒有路也沒有哪里去找郎中?要是一個男娃子的獨苗也算了,你們家不是還有好幾個女孩兒嗎,這個世道能活是命,不能還是老天爺發(fā)慈悲早早送她去好人家投胎呢……”

不管看多少次,謝禹都無法忽視掉這一句之后穆回錦眼睛里一閃而過的殺氣和戾氣——這眼神和他的角色性格完全是背道而馳,他不知道陸維止究竟是出于什么考量才保留下來這個突兀的細節(jié)。

小女兒死在了途中,倉促之間找不到棺材,只能從隨身的包裹里挑出些衣服裹起來,草草掘了個土坑葬了。五兄妹里面還有一對只有七歲的雙胞胎,并不像父母和兄姐明白生離死別的痛楚,大人們也無意讓他們看見這一幕,就由大女兒領到遠遠的樹下等著。這邊小孩子笑鬧著去追撲山野間五色斑斕的蝴蝶,另一頭已經(jīng)沒有眼淚的父母和大哥木然地挖開濕潤的泥土,不知道是不是想起就是不久之前的那個春夏之交,也是這樣一家人在一起,還抱著幺幺放過風箏,撈過缸里的金魚,折過樹上紅艷艷的石榴花戴在她細軟的發(fā)間。但現(xiàn)在他們什么也沒有,只能用口琴吹一支,從此把她一個人留在陌生的山水之間。

幼女落葬不久,不分晝夜照顧家人的母親也病倒了,是復發(fā)的肺病。一路上越來越沉默的大兒子終于在父母又一次拒絕返程時爆發(fā)了,他已經(jīng)瘦弱得像一根竹竿,眼睛里像是要滴出血來,暴跳如雷地對著同樣單薄如紙的父親大吼:“你這是在拿刀子殺她??!你知不知道每天我看見他們血淋淋的腳,我就恨不得背他們抱他們爬在地上作狗拖著他們走,看見他們沒飯吃沒水喝恨不得把血rou全給他們。這是你的家啊你的兒女,可是你呢!你從來都是插了翅膀在天上飛的,你看不到世間的塵土。你只知道淪陷了待不得了一定要走,卻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除了你的書你的碑文還有饑餓死亡瘧疾和肺病,你……!我要帶姆媽回去,背也要背她去看大夫……”

他已經(jīng)陷入不可控的局面,聲嘶力竭像一個得了癔癥的瘋子。在怒火中過去那個天真善良無憂無慮心腸柔軟的年輕人就這么死去了,而他的父親只是默默看著他,沒有反駁,抑或是沒有力氣反駁,只在嘴角流露出壓抑而苦澀的紋路,扭開了臉。

誰也沒想到這時是那個已經(jīng)病弱枯瘠的婦人從椅子上掙扎起來,用枯柴一般的手刮了他兩個巴掌。他泥塑一般地釘住了,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的母親,聽她指著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