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蹌了幾下,他把手里的酒瓶隨手拋到水里,看了一眼林惠然一眼,驀然開口道:“總是這個樣子,好累,好累?!?/br>他連著說了幾個好累,力不能支似的,仰躺在了甲板上,手腳長長地伸展開,望著無邊的夜幕,漫天星星盡數(shù)落入他漂亮的眸子。“他今天成親。”子離有氣無力地說,聲音里有一些濕意:“新娘是丞相的千金,這是好事,我本該恭喜他的?!?/br>林惠然盤腿坐在他身邊,淡淡說:“然后呢?”子離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開口道:“一千多年前,他是秦國的木匠,那個時候我就跟他結(jié)識了。他是個很有趣的男人,笑起來很溫柔。”子離眼神迷離,笑了一下:“可是我真后悔認(rèn)識了他。要是不認(rèn)識他,這一千多年,我就不用忙著去地府尋他的轉(zhuǎn)世,到天上看他的命格,到凡世庇佑他……”子離沉思了半晌,有些心灰意冷:“不過都沒用的,他不喜歡我。”他自顧自地點點頭,像是給自己說的:“沒用,做那么多都沒用……唉?!彼藗€身,像一只大狗似的,兩手捂住臉,安安靜靜的趴在甲板上。林惠然沉吟了片刻,開口道:“也許,因為你不是母狐貍?”子離悶悶地說:“你跟我扯淡呢。”林惠然無奈,他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一只失戀的狐貍。好在子離傷心了片刻,就自行恢復(fù)了,他在這一千年里,無數(shù)次地見到心上人生老病死,結(jié)婚生子,早就習(xí)慣了。“你從哪兒來?”子離隨口問他。“江北,我要到江南玩,你要和我一起去嗎?”林惠然誠懇地邀請他。子離扁嘴:“不去?!彼麖牡厣吓榔饋?,整頓衣衫,梳理頭發(fā),腳尖一點,隨風(fēng)飄蕩在無邊的黑色江面上,他開口道:“我去天山找仙子下棋,你們?nèi)祟愖顭o趣了,江南江北,不過一水洼而已,有什么好玩的?!?/br>林惠然有些無語。子離要走時,又說:“你那只毛驢,你把他的耳朵和眼睛都堵上,每日喂給他青橘皮和小麥。別再摻蒙汗藥了。”說罷轉(zhuǎn)身,踏著萬里清波,瞬間消失不見。林惠然依照子離的囑咐照顧毛驢,沒幾日,它就恢復(fù)了體力。船中的工人本來眼巴巴地等著毛驢咽氣,然后吃驢rou大餐,如今空歡喜一場,十分郁悶。這天傍晚,船行到某個小鎮(zhèn)的碼頭停泊,船工上岸去購買糧食補(bǔ)給。林惠然上岸時,見旁邊停著一艘奢華艷麗的花船。他常在坊間廝混,自然知道這船是做什么的,便略微停下了腳步。不一會兒,一群穿著青衣長衫的少年,彼此說笑著走下來,這些男孩大約十幾歲,一臉的稚氣未脫。林惠然初時以為自己猜錯了,后來見這些男孩子神態(tài)嫵媚,顧盼生姿,才知這是別出心裁的攬客之道,不由得心里好笑。林惠然去街上買了一些酒,又嘗了嘗當(dāng)?shù)氐拿?,天色將暗時才返回碼頭。這個時候碼頭和船上已經(jīng)沒有什么人了。大多數(shù)船工和船上客人都到岸上玩了,林惠然要不是惦記船上的毛驢,也不會特意跑回船上睡。碼頭的木板上,坐著一個瘦瘦小小的男孩子,背影瞧著十分伶仃可憐。林惠然以為是和家人走散的兒童,便走上去,用極溫柔的語調(diào)道:“你是誰家的孩子?這么晚了為何不回家?”男孩子轉(zhuǎn)身,面容婉約清秀,臉頰上似有淡妝。他呆了一下,看清了林惠然的相貌衣著后,才露出一個慣常的媚笑。林惠然知自己認(rèn)錯了,轉(zhuǎn)身就走。“大哥哥,這么晚了,你又為什么不回家?”林惠然聽他說話有趣,遂轉(zhuǎn)身與他并排而坐,兩人略聊了幾句。少年知他并未消費(fèi)的打算,便收起了諂媚的神態(tài),只淡淡地聊些風(fēng)土見聞。他得知林惠然是出來游玩的富家公子,神色就有些不悅,說話的語氣也很沖:“你們這些富家公子,不過托生在富人家里,仗著祖上功德,就穿金戴銀,享受萬人追捧,其實拋開身份地位,又算得了什么呢?”林惠然微覺好笑,想他小小年紀(jì),就說出這么憤世嫉俗的話,必是受過許多苦楚的。實際上花船上的男孩,又有哪個不是窮苦出身呢。林惠然想了想,只得說:“個人有個人的命數(shù)?!?/br>男孩子望著江面,白生生的臉色顯出凄然神情:“我不信我的命就這樣苦,我若是生在將軍家、丞相府,縱然成不了當(dāng)世名將,也能當(dāng)輔國大臣,再不濟(jì),生在普通人家里,做一個走南闖北的商人,讀書治學(xué)的教書先生,也是好的?!?/br>林惠然呆了一下,想不到一個十幾歲少年心里,竟有如此志向胸襟,自己渾渾噩噩度日,實在慚愧得很。他很認(rèn)真地對男孩子說:“不必說這種悲愴的話,你還小,以后的路還很長?!彼噶酥复a頭上攬著客人上船的男妓,溫和地說:“你會走出這里的?!?/br>男孩低頭嗯了一聲,其實不太相信林惠然的話。碼頭遠(yuǎn)處傳來一陣歡聲笑語,男孩子見伙伴們都攬到了客人,自己忙站起來,同林惠然道別。林惠然叫住他,問他借了眉筆和手帕,在上面寫了自己的名字和地址,交給男孩,笑道:“我剛才那番話,可不是安慰你才說的。你什么時候想通了,來找我,我給你一個重新選擇命運(yùn)的機(jī)會?!?/br>男孩眼神瞬間明亮,他深深地彎腰道謝,將手帕塞到自己衣服里層,又怔怔地看了林惠然好幾眼,才轉(zhuǎn)身離開。林惠然當(dāng)天夜里睡在船上,隔壁花船里一直傳來絲竹琵琶的聲音及高高低低的說笑聲,搞得人十分煩躁。林惠然失眠一整夜,第二天船開時,他才勉強(qiáng)在船艙內(nèi)睡下。模糊睡了兩個時辰,忽然外面一陣吵嚷聲,好像是要找他。林惠然有些惱怒地推開艙門,走出去,卻看見了幾個穿著皂衣的公差,攔住了這條船的去路。公差走到林惠然旁邊,拿出一塊手帕遞給他,問道:“你是林惠然嗎?”手帕正是昨天那男孩子的,上面還有自己的題字。林惠然有些不安,點頭道:“我是?!?/br>“這些字是你寫的嗎”“是的?!?/br>“林公子,請您跟我們走一趟吧?!?/br>林惠然不動,開口問道:“你們要帶我去哪里?手帕為什么落到你們手里?那個男孩子呢?”公差回頭看了他一眼,漠然道:“死了,麻煩公子去辨認(rèn)一下尸體?!?/br>林惠然只覺得腦海一陣悶雷響過,他呆呆地隨著公差去了。作者有話要說:☆、離奇死亡男孩的尸體就擱在岸邊的草地上,被一片帆布遮蓋。林惠然走過來,看了一眼,遂轉(zhuǎn)過臉,點頭道:“是他。”一文書模樣的公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