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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個問題,房間鑰匙是你本來就拿著的,還是找到小武幫你?”李知之摸了摸下巴。他在這兩個可能性中猶豫不決。周小玲淺淺一笑,“村里的風(fēng)俗是把遺物放在棺材里,我的那串鑰匙,也一樣放在我的棺材之中?!?/br>所以是在她逃跑的時候拿走的。李知之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只是雖然他們倆都很認(rèn)真的一問一答,對話內(nèi)容卻十足的古怪,也只有阿望才能面不改色地聽下去。“那么最后一個問題,你是怎么從棺材里逃出來的?”其實根據(jù)周正與周小武的說辭,李知之都猜得差不多了,唯獨這個卻怎么都想不通。因為劉翠言之鑿鑿說做完法事之后他們就把棺材蓋關(guān)上了,而棺材的構(gòu)造又決定了在關(guān)死的情況下不可能從內(nèi)部打開。而且推開棺材不可能沒有聲音,怎么想都是不可能的密室逃脫。周小玲也學(xué)他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在女孩臉上多了份純真可愛。“那天我媽辦出嫁儀式,除了化妝,還要做法。做法事時棺材蓋是敞開的,我偷偷地在棺材蓋上做了些小動作,讓他們在合上棺材時沒完全合上。最后讓小武通風(fēng)報信,趁著他們?nèi)シ疟夼跁r,偷偷推開蓋子跑了?!?/br>李知之一時啞然。他都忘了山村里做法事必須放炮這個習(xí)俗了。“能逃出來真是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太幸運了?!崩钪袊@了一句。“你在飯點跑出來其實也是很危險的,萬一被村里人發(fā)現(xiàn),那么……”“書上說,愛笑的女孩運氣不會太差。”周小玲笑了笑。這句話在城市里早就成了一個引人發(fā)笑的梗,但此時此刻在周小玲口中說出,卻顯得格外地認(rèn)真。得到了周小玲的解答,滿足了一把推理癮的李知之終于心滿意足,把話題引回到正題上。“我聽小武說,你想離開這個村子。”聞言周小玲的目光黯淡下來。不知道是唯一親近的弟弟,還是想要走出大山的愿望觸動了她,這個不被命運眷顧的女孩在這個時候終于撐不下去,露出了藏起來的悲傷。“我一直都想離開這里……”她喃喃自語,目光像他們第一次見面時,投向了遠方。周小玲只讀到初中就沒有再讀書了。因為離村子最近的學(xué)校只有到初中,而高中卻要走到鎮(zhèn)子上才有一所。她不介意每天早起走兩小時山路上學(xué),但劉翠卻嫌學(xué)費太貴,又覺得女孩讀書沒用,便不讓她再繼續(xù)讀下去了。他們家還有幾畝地,春耕秋種,雖然不算富裕,卻也能糊口。而周小武出生之后,這個家便有些捉襟見肘了。因為周偉民和劉翠都認(rèn)為能繼承周家的兒子更重要,無論是什么好的東西,都優(yōu)先給他。周小玲也曾經(jīng)恨過弟弟,覺得他搶走了自己的讀書機會。但比起父母,周小武更親近、依賴她這個jiejie,漸漸地她也就釋懷了。錯的不是弟弟,也不是她的父母,只是因為家里太窮了。貧窮困住了他們一家子,更困住了周小玲。她能看得到自己的命運,一輩子在這個小山村里務(wù)農(nóng)。小時候周小玲就有個心愿,想要走出大山去看看。從出生起,她從未離開過這個小小的周家村。周小玲聽自己的初中同學(xué)說過比起鎮(zhèn)子,外面的大城市好玩有趣的東西更多,她很羨慕,也很想跟著她們一起出去。但只要她一提出這個想法,劉翠便罵她白眼狼,罵她不孝順,只因為她說想要離開父母身邊。有時候周小玲在想,書上都說父愛母愛是天生的,可是她怎么就從來沒有感受過呢?尤其是在她病倒的時候,發(fā)著將近四十度的高燒,劉翠寧愿請神婆來做法,喂她喝香灰水,也不愿意帶她去鎮(zhèn)上看醫(yī)生。明明弟弟發(fā)燒的時候他們第一時間就趕去了啊。她躺在病床上,難受得神志不清,一整天里似乎只有一會兒是清醒著的。她那沉默寡言的父親偶爾會來看看她,坐在床邊絮絮叨叨家里的難處,希望她體諒一下母親和弟弟。可是誰又來體諒一下她呢?周小玲想笑,卻又笑不出來。她是個善良的姑娘。這輩子唯一一次生出怨恨,是在她難得清醒,卻聽到自己一直孝順著的母親打電話跟人說:“小玲快不行了,我想給她定門親事?!倍母赣H坐在一旁抽煙,煙霧繚繞,周小玲看不清他的臉。或許也是因為淚水遮擋了她的視線。她就這么被自己的雙親給放棄了。周小玲從小在這個封閉偏僻的山村里長大,對這里的風(fēng)俗知道得一清二楚。她被她母親給賣了個好價錢,在她還活著的時候就給她定下了門陰親。她很記得自己死亡的那一瞬間,像是被烈火炙烤,又像是被寒霜包裹。然而rou.體上的難受已經(jīng)不會讓她痛苦了,在最難受的那一瞬間,她竟然覺得慶幸,因為自己就要解脫了。然而再次睜眼醒來,面前卻是一片黑暗,鼻尖聞到的是燃香的奇異香味,耳邊甚至還聽到了神神道道,最令她厭煩的念經(jīng)聲。她轉(zhuǎn)世投胎了嗎?還是說,她成了鬼?不,都不是。清醒過來以后,周小玲確認(rèn)了自己此時此刻,正穿著喪服躺在棺材之中。難道她沒死?周小玲將手放到自己的心口,那里卻是一片死寂,仿佛已經(jīng)空了一塊。奇怪的是,她并不因為這個狀態(tài)而覺得恐怖,而是很快地就接受了自己是個有意識能行動的死人這個事實。因為她終于發(fā)現(xiàn),她似乎有了一個能觸摸到夢想的機會。她是個死人了,她父母再也無法掌控她了,她可以在自己真正下地府之前,去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周小玲靜靜地躺在棺材里,在一片幽黑之中腦子轉(zhuǎn)得飛快。她要好好地把握住這個機會,逃出去!忽然耳邊傳來一陣細嫩幼稚的哭聲,隔著棺材,周小玲猶豫了一下,終于還是小心地發(fā)出聲音:“……小武?聽得到嗎?小武?”“……jiejie?是jiejie和我說話嗎?”小武,不要哭,不要為jiejie的離開而傷心。因為jiejie終于可以實現(xiàn)自己的夢想了……聽了周小玲的自述,很難得的李知之收起了那副嬉皮笑臉,沉默下來。周小玲苦笑道:“大哥,我知道你們是從城里來的,見過的世面比我大多了。只是,這是我一直以來的夢想,如果你聽了可憐我,就幫幫我吧?!?/br>想來在剛剛的自述之中,她也感悟到了許多。不經(jīng)歷過死亡,或許她一輩子都沒辦法掙脫開那些困擾著她的煩惱,生出去逐夢的勇氣。李知之搖了搖頭,認(rèn)真地說道:“我并不覺得你可憐,我覺得你很勇敢?!蹦欠萦赂?,是他活了二十五年都沒有學(xué)到的東西。他是個懦夫,是個逃兵。“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