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嗎？”周小武眼睛亮了，但隨即又黯淡下來，“可是jiejie走了，卻沒有帶我一起走。她說我應(yīng)該留下來……我不懂。”

他話中暗藏的意思讓李知之精神一振，沒想到周小武已經(jīng)對他敞開了心扉。這句話里的意思……會和他的猜想相同嗎？

李知之斟酌著詞措開口，“你還小，還要念書，不要怪jiejie，等你長大了就可以像她一樣了?！?/br>
周小武點點頭，“嗯，jiejie也是這么說的?！彼踔槪虮枷蜻h方的河流，目光露出一絲向往?！案绺?，你就是從外面來的吧？”

“嗯?！崩钪疀]必要瞞著他，點了點頭。

“外面是不是有吃不完的糖果，還有新的小汽車？”周小武問他。

李知之想起他那輛破舊的玩具車，心下感嘆周家家境確實有些貧困，一時也能理解周偉民和劉翠“賣女兒”的行為了。他自己雖然是個喪門星，父母加上奶奶的遺產(chǎn)卻讓他從未受到過經(jīng)濟上的困難。

但理解并不是認同。他對周小武說道：“只要你努力讀書，將來就可以去外面，吃更多的糖玩更多的玩具了?！敝灰Γ]有什么做不到的。

周小武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忽然又開心道：“哥哥在外面，是不是可以見到j(luò)iejie？”

“嗯……”李知之想起了他剛來村子的第一天，那個寧靜得不可思議的傍晚。他決定實話實說，“哥哥見過你jiejie，在她離開村子的時候。”

那個涂著奇怪的面妝，穿著一身紅裙，慌慌張張的女孩，除了周小玲，他竟然也想不出還有誰了。

“真的嗎？可是jiejie跟說我她是偷偷走的……?。　敝苄∥渫蝗晃孀∽?巴，一副突然才想起來自己要保密的樣子?！罢f漏嘴了……”

——是真的。竟然是真的。

在得到了確定的信息之后，李知之第一時間感受到的情緒十分復(fù)雜。

說是開心，卻又并沒有那么開心；說是驚奇，卻也并不值得驚奇。孩子不會說謊，他本以為他是被死神拋棄的那一個，卻沒想到，在這個世界上竟然還有他的同類。

他一開始并沒有把那個有著一面之緣的女孩放在心上，在剛剛發(fā)現(xiàn)丟尸的那一天他更是壓根就沒把周小玲與那個帶著奇怪妝容的紅裙子女孩對上號。直到與周小武有了接觸，加上昨晚的“鬧鬼”，他這才隱隱約約有了這個想法。

畢竟周小武的話里漏出太多信息了。不過也好在他還是個孩子，童言童語不會被人在意；加上這件事確實太過古怪，平常人若非像他一樣是同樣情況，很難往這方面去想。

此時此刻，李知之腦海中唯一的念頭就是：想要再次見見那個女孩。

他長時間的沉默不語讓周小武有些不安，扯了扯他的袖子，“哥哥？”

“……沒事，哥哥只是太激動了?！崩钪钌詈粑豢跉?，表情十分認真地看向周小武。“哥哥想見見你jiejie，你知道她去哪里了嗎？”

*

長時間的等待并不是阿望所擅長的。與外表相反，他的性格實際上非常急躁易怒，但在李知之面前，卻統(tǒng)統(tǒng)化為無底線的耐心。

他很擅長忍耐李知之的任性，所以即使是像枯燥無味地站在原地等待，他也并不覺得不滿。

只是這一次的狀況讓他實在有些急躁不安，心中無數(shù)次生出“想立即奔去找他”的念頭，卻又無數(shù)次被強行壓下。最終他只好拿出了只在某些情況下被使用的手機，點開相冊圖標(biāo)——只有這樣，他才能不那么暴躁。

等到李知之走回來尋他，卻很意外地發(fā)現(xiàn)阿望竟然在玩手機。

他露出驚奇神色，這個人明明不怎么喜歡使用電子產(chǎn)品，于是在不打招呼情況下直接湊上前：“阿望，你在玩什么呢？”

被他叫到名字的人全身一顫，像是被嚇了一跳似的，立即把手機鎖屏藏進了兜里，明明一臉緊張還要裝作平靜地回答：“沒、沒什么……你回來了?！?/br>
都結(jié)巴了還沒什么？李知之并不相信他的說辭，甚至還想強行從他褲袋里摸出手機看看。不過現(xiàn)在還有一個急于和他分享的消息，李知之暫時就放過他了。

“你臉都曬紅了，我們先回家再說?！彼膊粡U話了，拉著人就往家里走。

阿望傻傻地被他拉著走，心中卻悄悄的松了口氣。

沒被發(fā)現(xiàn)就好。

“……總之，就是我發(fā)現(xiàn)周小玲實際上，也是和我一樣的狀況。我問清楚了，小武說他jiejie和我一樣，身體冷冷的沒有心跳，我很肯定她絕對不是什么假死狀態(tài)，而是和我一樣變成了不死不活的行尸走rou?！?/br>
李知之一口氣說完，還加上了自己的猜測。他心底還是有些震驚的，但轉(zhuǎn)頭一看，面前的人卻依舊沒什么表情。

阿望并未如他所愿地露出驚奇神色，只是淡淡地一句：“是嗎？”

“……為什么你一點都不覺得奇怪？”李知之覺得他的情緒不大對勁，面對他的爆炸性新聞，簡直平淡得就像在討論晚飯一樣。但轉(zhuǎn)念一想，對方原本就是沒什么情緒波動的人。

“沒什么可奇怪的，我并不在乎她?！?/br>
“呵，你就只在乎我對吧？”李知之被他事不關(guān)己的口氣給氣笑了。

“對。”

竟然承認了！

不行，這樣下去話題就要往平時兩人插科打諢的方向去了。李知之頭疼地朝阿望比了個叉，這是讓他閉嘴的意思。

“你先給我好好聽著?！崩钪Φ匕褮夥粘痘貒烂C的學(xué)術(shù)探討階段，看著阿望閉上嘴靜靜聆聽，這才又開口。

“……本來在經(jīng)過那些找死的嘗試之后，我都已經(jīng)認命了。最多不過是將自己偽裝成正常人繼續(xù)過著‘行尸走rou’的生活，或許阿望老死，李知之卻還好好地賴活在這個實際上。但現(xiàn)在周小玲，是我的同類。那就證明了這個事情無獨有偶，或許并不只有我一例，或許并不只有我和周小玲兩例?！?/br>
所謂找死的嘗試，就是李知之發(fā)現(xiàn)自己自殺沒死成之后，又試了幾種方法試圖讓自己正常地從世界上消失。然而無論是開煤氣還是吞藥片，除了讓他暫時昏沉一段時間之外，并沒有任何作用。

而且還讓從不對他生氣的阿望勃然大怒，兩人史無前例地爭吵了一番，李知之最后選擇逃來這個從未謀面的親戚家，想要好好整理思緒。但是某個傻子還是緊緊地跟了過來。

阿望沒有說話。

“……所以我在想，就像我們治病一樣，如果盡量地去收集樣本，經(jīng)過對比排查，那是不是就能找到病因，從而根治呢？”說到這里，李知之的語氣已經(jīng)慢慢變得堅定起來。

他看著沉默的阿望，伸出手去握住他的。

“阿望，”李知之懇求地看著他的雙眼，“我知道你不能接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