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心臟和脈搏的儀器，屋里很暖，卻讓人的心看得有點發(fā)涼。

    斯成聽到我的腳步聲，睜開眼睛看了我一眼。

    我坐到他的身旁，握住了他的手。

    我小心地問：“你藥物依賴到了什么程度？”

    斯成閉著眼，語氣低弱，卻很堅定：“我會想辦法戒掉?！?/br>
    我不能不擔心：“反應(yīng)這么危險，你能不能緩緩？”

    斯成說：“你不是不喜歡我吸那個煙？”

    我問：“你吸了多久了？”

    斯成聲音模模糊糊的：“固定吸是一年多。”

    我一定要追問到底了：“那到底是什么？我吸起來有中藥的香氣。”

    斯成終于如實說：“是一種改良過的卡古，我第一次是在印度抽?！?/br>
    我緩緩地放慢呼吸，聲音卻抑制不住的顫抖：“我聽說過這個，許多云緬邊境的有身份地位的富人愛抽這個——”

    斯成睜開眼，微微提高了一點聲音：“葭豫，我真的不是故意，只是它鎮(zhèn)痛和安眠的效果很不錯?！?/br>
    我無助地望著他，眼眶莫名地發(fā)紅：“副作用會損害內(nèi)臟和神經(jīng)，長期服用，耐受性增強，你只能增大劑量，這樣對身體的損傷更厲害……”

    斯成用手撐起身體，探過手來想要安慰我：“好了，沒那么嚴重?！?/br>
    我將臉埋在他的掌心，聲音幾乎要被喉嚨的酸楚堵?。骸拔抑溃皇且驗槲?，你腿不會受傷，我一輩子都內(nèi)疚。”

    斯成說：“我從來不怪你，別說傻話?！?/br>
    眼看他精神太差，我起身扶著他躺了下來：“你先睡一會兒，我今晚不走了?！?/br>
    他睡著了一會兒，我在臥房旁的小廳看書。

    我看得專心，不知道過了多久，聽到他在房間里喚：“豫兒？”

    我立即起身：“我在?！?/br>
    他身上的衣服又被汗?jié)?，我重新給他換了件衣服，將他服侍妥帖，他暖暖地擁著被子。

    精神好了點兒，開始跟我聊天。

    “什么時候開庭？”病得七葷八素了，虧他還記得問這個。

    “禮拜三?！蔽艺f。

    “有沒有勝算？”斯成問。

    “有，邱小語罪不至死，不管歐家多大勢力，司法不能這么判?！蔽覒?zhàn)斗力十足。

    “嗯，好好辯護，剩下的我來辦?！彼n白的臉上笑了一下。

    “什么意思？”

    斯成躺在床上望著我，臉上神色蒼白，神色也是淡淡的，仿佛帶著一種多年的大狀莫名的傲氣：“記得你還在國內(nèi)讀大學的時候，在以前的宏輝那個小律所里，下了班你們一群年輕人不是愛湊在一塊兒看justice嗎？里邊有句最有名的話——你找到了最好的律師，你就擁有了世界上最好的司法體系?！?/br>
    他的聲音幽幽的，還有點中氣不足的虛弱，就那么輕輕淡淡地望著我：“葭豫，我會讓你做最好的律師?！?/br>
    傍晚下班。

    我埋頭專心致志地爬樓梯，聲控燈一層一層地亮起，今天我背上背了一個大包，手里拎著一個平時的公文包，背包里邊裝著我的筆記本，所有的法律文書和整理證據(jù)，邱小語案明早開庭，我今晚再做最后的準備。

    到第六層時，我開始在包里掏鑰匙，一串鑰匙叮叮當當?shù)胤鰜頃r，我抬頭，看到熟悉的人等在我家門口。

    斯成穿灰色大衣，里面一件淺藍色的襯衣領(lǐng)子，手插在口袋里，蒼白面龐如玉，透著淡淡的青，氣色仍然很差。

    我微微一笑說：“沒看到你車在樓下?！?/br>
    斯成說：“我讓鄒瑞回去了，晚點再來?！?/br>
    他走進去，躺在我家的沙發(fā)上，身體還是不好。

    長期吸食成為了癮癖者，一旦停止，會產(chǎn)生一系列的生理和心理功能紊亂，停止藥物后失眠癥愈發(fā)劇烈，并且人抑郁，關(guān)節(jié)疼痛，心動過速，病癥在疲勞時嚴重發(fā)作，重要的是，他沒辦法好好休息，他還要維持工作。

    斯成最近人消瘦得很厲害，我給他脫下了大衣，給他腿上蓋了一張?zhí)鹤?，觸摸到他的背，都瘦得有些形銷骨立了。

    我見一次心疼一次，有時候從他那里離開在回家的車上，覺得難受，要忍住才會不哭出來。

    在他面前還是樂呵呵的，晚餐時候陪著他，他吃不下，只好溫言暖語地哄著。

    我這兩天下了班都過去看他。

    我明天要開庭，已經(jīng)跟他說，我今天不過去了，沒想到他自己過來了。

    我今晚回來已經(jīng)有點晚了，九點多了，我問：“你吃飯了嗎？”

    他點點頭。

    我坐在他的身邊，從包里掏出了案卷：“我洗個澡，一會兒得做功課，你怎么辦？”

    斯成懶洋洋地說：“你干你的事情，我擔心你緊張，就是來陪你的?！?/br>
    我從浴室里出來，客廳里的燈亮著，斯成閉著眼，躺在我的沙發(fā)上休息。

    他睡著時候的臉那么好看，我忍不住湊過去，偷偷在他的嘴角輕輕吻了一下。

    他根本沒睡著，抬起手按住了我的后腦，雙唇封住了我的唇齒，兩個人越吻越深，我被纏到了他的身上。

    兩個人滾在沙發(fā)上，我已經(jīng)神魂顛倒，斯成還保存了一絲理智，他穩(wěn)穩(wěn)地握住了我的肩膀：“乖，明天還開不開庭了？”

    我面色緋紅地從他身上爬起來。

    等到整理好衣服，臉孔的漲紅漸漸褪去，斯成默默地望著我，忽然面無表情地說：“你作為被告代理人，來跟我陳述一下你的辯護意見?！?/br>
    我立刻繃緊了脊背，從沙發(fā)上抄起案卷，清了清嗓子。

    腦袋還在發(fā)暈。

    看了一眼斯成，他好整以暇地半躺在沙發(fā)上，依然是那個閑散的姿勢，但臉孔變得端正又嚴肅，帶著壓迫的氣勢，眸光平靜深邃，靜靜地等著我的發(fā)言。

    我深吸了一口氣。

    辯護詞我早已經(jīng)記熟，我將目光放在沙發(fā)后的白色墻壁上，心情慢慢地鎮(zhèn)靜下來：“尊敬的審判長、陪審員：我所依法接受委托，指派我擔任涉嫌案被告的辯護人，在征得了被告本人同意的前提下，參與今天對涉嫌故意殺人案被告的開庭審理活動。作為其辯護人，通過案卷及會見被告人，對本案有了全面的了解，現(xiàn)結(jié)合我國現(xiàn)行有效的法律規(guī)定，發(fā)表如下辯護意見，供合議時參考。第一，本案事出有因，被害人有明顯過錯……”

    屋子里一會兒靜悄悄的，一會兒又只有冷淡淡的一句話，一會兒又是我義正言辭的聲音，冷淡淡的時候是斯成冷不其防地反駁我的一個漏洞，靜悄悄的時候是我在絞盡腦汁地想對策，義正言辭的時候是我在做我的辯護陳詞。

    單單是應(yīng)付斯成丟出來的問題，我后背已經(jīng)冒了無數(shù)次冷汗。

    終于他停止了發(fā)問，等到我將所有的辯護意見表達完畢，他首肯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