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終于停住了，見我臉色不對，看了我一眼：“怎么了？什么意思？”

    他的平靜神色更叫我惱怒，我不高興地說：“我什么時候說要嫁給斯定中？”

    爸爸理直氣壯地說：“反正你始終要嫁給他，二十二歲嫁和二十五歲嫁，又有什么區(qū)別？”

    我氣得大叫：“什么道理叫我始終要嫁給他？我不嫁！我又不喜歡他！”

    爸爸不以為意：“豫兒，你跟定中這么多年，青梅竹馬一起長大，還不喜歡？那要怎樣才喜歡？”

    這是什么歪理，我簡直出離了憤怒：“爸爸！我嫁給誰這該是由我自己決定的吧！”

    爸爸皺了皺眉：“你相信爸爸，我是看著定中長大的，他品行如何你比我清楚，更難得的是他對你這么多年一直一心一意，何況斯家如此尊榮顯赫家門，還是我們高攀了?！?/br>
    簡直完全說不通道理。

    我只能咬著牙堅決地道：“我從未打算嫁給他?！?/br>
    爸爸愣了一下，轉(zhuǎn)而開始勸我：“葭豫，你經(jīng)歷的事少，還不懂，女孩子家安穩(wěn)妥帖，找個疼你對你好的男人，這個是最重要的。年輕人都想著要追求什么轟轟烈烈的愛情，那是戲文編排出來的虛假的事情，你對斯定中難道沒有感情？既然你們兩個人能好好相處，那就適合結(jié)婚過日子，等你推了這門親事，以后未必會有那么好的姻緣了?！?/br>
    我越聽越不高興，忽然冷冷地說：“是嗎，那當(dāng)初你跟mama，是不是也是這樣結(jié)婚的？”

    爸爸臉色瞬間就變了，臉上的神色慢慢地垮了下來，他并未惱怒，竟然是有點傷心，我看到他如同被潑了一盆冷水，有那么幾分鐘，彼此啞口無言。

    他沉默了一會兒，說：“你再想想，爸爸也是為了你好。”

    他拿了外套出門去了。

    我奔到二樓的露臺，看到他的車，從屋前的路駛了出去。

    有些話，說的時候只圖痛快，說出口的瞬間就異常的后悔。

    我暗暗發(fā)誓，以后再也不跟爸爸這樣說話。

    只是心頭越想越氣，我決定要找斯定中理論一番，換了件裙子轉(zhuǎn)身跑下樓，我從鞋柜里翻出鞋子，坐在地板上轉(zhuǎn)而一想，決定直接找斯伯伯。

    這是一招險棋，結(jié)局已經(jīng)可以預(yù)料，會被罵不識好歹，爸爸會非常的生氣，斯太太背后會將我說得一文不值。

    但我想了又想，最終還是決定這么做。

    因為已經(jīng)沒有了退路，我必需得這么做。

    我望了一眼墻上的鐘，現(xiàn)在是下午六點，時候尚早，我決定晚上再過去找老爺子。

    獨自吃了晚餐，題目也做不下去了，我默默地在客廳呆坐著，到七點多葭妍下班回來了，她哼著歌進浴室洗澡換衣服，走過客廳時，看了我一眼。

    她說：“小豫兒，你那什么表情？”

    我說：“哪有什么表情？”

    葭妍回眸間風(fēng)情萬種，說出的話卻一點也不可愛：“革命先烈寧死不屈的表情。”

    我故意裂開嘴巴，對她露出一個可怕的笑臉。

    葭妍不再理會我，回房間化妝去了。

    時鐘終于敲響八點，我出門前的時候，天空開始飄下零星小雨。

    大地有泥土潮濕的芳香，風(fēng)依然是靜止的，空氣悶得幾乎透不過氣來。

    我心跳一會兒很急，一會兒又很慢，臉上也是忽冷忽熱，好像有點害怕，因為手有點發(fā)抖。

    我走到大宅的中庭，傭人阿滿見到我，笑嘻嘻的道：“小豫兒，四少爺今日好像出去了呢。”

    我笑笑說：“我找斯伯伯。”

    阿滿指指身后：“老爺在書房，今日谷叔休息，我剛沏茶出來呢。”

    我點點頭：“那我過去看看?！?/br>
    我從中庭的偏廳走進一樓，走到書房的門口，正要抬頭敲門，忽然聽到老爺子正在說話。

    老爺子說：“定中這次回來，預(yù)備和小豫兒訂婚，你什么意見？”

    我的手停住了。

    屋子里的另一個人說：“他們倆同意就行了，哪輪到我有什么意見？”

    聲音低沉動人，有一點點磁性的暗啞，情緒是放松的，帶出了些許的懶散。

    我立刻知道是誰。

    老爺子納悶地說：“你上次不是同我說……”

    斯成說：“算了，我還因為多管閑事兒，被老四罵了一頓。”

    老爺子頗以為然：“老四的事情，你是不該管，他鐘情小豫兒?！?/br>
    斯成拉長聲音：“知道了?！?/br>
    老爺子又說：“小豫兒大學(xué)畢業(yè)，年齡剛好合適，他們青梅竹馬，感情一向很好，定中娶她，我看著十分穩(wěn)妥?！?/br>
    斯成卻仍舊是散散淡淡的口氣，聽不出一絲多余的情緒：“爸，這有我什么事兒，那是他們年輕人的事情?！?/br>
    老爺子忽然問道：“阿爽跟我說，你喜歡小豫兒？”

    “沒有的事?！?/br>
    答得真是一點也沒有猶豫。

    老爺子單刀直入：“那你是不喜歡小豫兒？”

    斯成的聲音帶著明顯的無奈：“您想哪兒去了，小豫兒還這么小，我哪兒喜歡她了，阿爽就是喜歡跟您說些沒邊兒的事情，我知道小豫兒是很好，我待她就和阿爽一樣，那是meimei?！?/br>
    老爺子松了口氣似的：“既然沒有這回事，那就好?！?/br>
    老爺子又說：“如果她跟定中訂婚了，那就是你弟媳，長幼有別，你跟李家姐妹就是親戚，行事就要注意一點，葭妍遲早也要跟定文定下來?！?/br>
    斯成聲音低下去了幾分：“我有分寸?！?/br>
    老爺子道：“感情是慎重的事情?！?/br>
    斯成答：“我知道?！?/br>
    老爺子問：“你什么時候結(jié)婚？”

    斯成的聲音提高了：“爸——您又來了?！?/br>
    我一顆心直直地落下去，落到一個冰窟里，六月酷暑的炎夏，后背卻覺得有嗖嗖的冷意泛起，好像整個身體都是麻木的，手仍然在微微發(fā)抖，眼眶很熱，我摸了摸，是干燥的，一瞬間卻忽然有了勇氣，又仿佛是什么也不管了，我舉手——重重地敲了敲門。

    老爺子在里邊說：“進來?！?/br>
    我推門，喊了一聲：“斯伯伯。”

    老爺子看到我站在門外，神色有些意外：“小豫兒？進來。”

    斯成看到我，站了起來，飛快地看了一眼我的臉。

    我卻再也不望他一眼，帶著破釜沉舟的決心，直接走到老爺子的面前：“斯伯伯，我爸爸說，定中打算跟我訂婚，我想跟您說，我沒有這個打算?！?/br>
    老爺子處變不驚：“這么說你爸爸，沒有事先問過你的意思？”

    我說：“是。”

    斯老爺子敲了敲茶杯：“這個老李啊……”

    他忽然又問：“那你為什么不愿意跟我們家定中訂婚？”

    我清清楚楚地答：“我喜歡的人不是斯定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