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沒有過搖晃倒塌的跡象，顯然已經(jīng)穩(wěn)住了——季山青和樓氏兄妹這才放心地將林三酒給扶進了這個鋼鐵牢籠里。

    再一次走進基地里時，樓氏兄妹的面色立刻像是被罩了一層冰霜。

    也是，畢竟受到了那種非人的折磨……季山青在心里嘀咕了一句。這兩個孩子對除了林三酒以外的人都是一副陰冷冷的模樣，也實在是可以理解。

    ……遠看時已經(jīng)覺得這個地方龐大得驚人了，但等到走進來時才會叫人真正意識到，這個占據(jù)了山谷的鋼鐵牢籠是一個多么遼闊、甚至稱得上是了不起的工程。從里面抬頭看時，封住了頭頂?shù)蔫F欄桿看起來就像緊緊挨著月亮似的；掛滿鐵鎖鏈的牢籠被封閉得是如此之嚴密，連空氣中都飄著nongnong的鐵銹氣。

    至于這氣味里，有多少是來自于鐵器，又有多少是來自于人血，季山青就說不好了。

    “來，你先在這兒躺著，”樓琴一邊說，一邊和哥哥一道將林三酒慢慢地放在了地上：“……我去訓練師住的地方給你找點水喝?！?/br>
    林三酒點了點頭——她連開口說一句話都很費勁，只是神情柔和地看著兄妹倆。

    “我們的水你不能喝，”樓野輕聲解釋道，陰冷的表情像一層終于裂縫了的外殼，隱隱透出了一絲憤恨：“除了下雨，他們平常每十天才給我們發(fā)一次水，而且還會特地攪進泥沙、糞尿和一些海水……”

    聽了這話，連不是人類的季山青都忍不住皺起了眉。

    就像是被針扎了一下似的，林三酒騰地坐起了身子——她這一動。從身上傳來的痛苦幾乎讓她立刻就冒出了冷汗；然而她卻不在意，只是吃力地握住了樓野的手，嘶啞地說：“我來晚了。”

    樓野閉上眼睛搖搖頭，也反手緊緊握住了林三酒。

    訓練師住的地方不僅有清水。還有加熱用的鍋子、蜂蜜，以及不少類似于酒精傷藥之類的生活所需品——只是在擺脫了身上的鐐銬以后，樓琴的動作看起來仍有些跌跌撞撞，緩慢遲鈍；季山青看不過眼，忙過去替她將東西都拎了過來。給林三酒泡好了一碗熱熱的蜂蜜水，又加了一把鹽。

    味道雖然不好，但一連幾碗下肚以后，林三酒確實感覺自己好像微微地有了一些力氣。

    不光是有了點力氣，連眼前的視野也終于清亮了起來——月光淺淡，土地黑沉，遠處的叢林在黑暗中墨綠著。難以想象就在幾個小時以前，她目光中的一切，都還籠罩著一層nongnong的血色。

    當她恍恍惚惚地回憶起自己是怎么一路殺進來的時候，連林三酒都不敢相信。那個狂暴地屠戮了每一個擋路者的人居然就是她自己。

    放下了喝空的碗，林三酒看了看面前的兄妹二人，終于忍不住有幾分害怕似的問了一句——“你們……身上怎么樣？傷……傷得重嗎？”

    兄妹二人對視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也意識到了她的言外之意。

    在伊甸園里時留下的記憶實在太過深刻可怕，所以從聽見“戰(zhàn)奴”二字起，林三酒一直以來心里深處就藏著一種隱隱的恐懼——尤其是每當她一想起樓琴還是一個稚嫩少女時，這種恐懼就更鮮明了。

    不過好在兄妹二人搖了搖頭，隨即安慰似的開口了。

    “他們的折磨手法很專業(yè)，除了給人帶來最大程度的痛苦以外，倒不會傷筋動骨?！闭f到這兒的時候。樓琴的聲音低了下去，聽起來似乎多了幾絲嘲諷：“不過你可別小看了他們的手段……他們的我們在這兒的這段時間里，見多了屈服的進化者，完全拋棄了尊嚴。狗一樣地跟前跟后，就為了一丁點微不足道的肯定……”

    能力進化，不代表人的心志也會跟著一起堅強起來——更何況，這種針對一個人人格的集中式摧毀，破壞力更是巨大得可怕。

    “你們不知道，我來之前有多害怕你們也會變成那副樣子……”林三酒又慶幸又后怕地嘆了口氣。身體上的傷害還可以恢復。心理上一旦出現(xiàn)了問題，可就成了跟隨人一輩子的陰影了。

    樓氏兄妹又互相看了看，似乎想說些什么；只是頓了頓，他們還是放棄了話頭，只有樓琴輕輕嘆了一句“是呀，幸好你來了”。

    林三酒忽然又想到了另一件事。

    “老實說，我自己也沒想到竟然真的這么順利地一路殺進來了……”她皺著眉頭，虛弱地靠在了一個血跡斑斑的圓鐵柱上，也不知道它是用來干什么的：“這個戰(zhàn)奴訓練營里，似乎沒有什么真正的高手？連那個什么CEO也比我想象的要弱不少……那他們是怎么抓到這么多人的？”

    她原本以為，在戰(zhàn)奴訓練營的背后，至少也得有人偶師、黑澤忌那種戰(zhàn)力級別的人，才足以壓得住場面。

    聞言，季山青也忍不住想起了自己曾經(jīng)打過交道的兩個訓練師。雖然他們都比他厲害得多，但是禮包也實在不能算是一個很高的戰(zhàn)力標準……

    “真正的高手怎么會來做這種事？這些人在紅鸚鵡螺界里，大概是在前百分之三十的水準吧……再說了，他們哪里用得著親手去一個一個地抓，因為各種各樣原因被賣進來的人太多了，我們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嗎？”樓野說到這兒忽然冷笑了一聲，目光透過鋼鐵欄桿落在了外面，緊緊地抿住了嘴唇。

    林三酒猶豫了幾秒，還不等告訴他們?nèi)~藍的下場，樓琴開口了：“我們才一進來，先就被打了藥，讓你腦子迷迷糊糊的。問什么說什么……”

    “吐真劑！”林三酒一凜，想起了這種末日來臨前就已經(jīng)大名鼎鼎的麻醉劑。

    樓琴垂下眼皮，望著自己手臂上青腫的血管，所有的神色都從她臉上消失得干干凈凈：“我不知道。不過它的效果確實很好……每一個被送進來的人。因為這樣而將自己的所有進化能力、特殊物品以及傳送日期都和盤托出了。搜走了我們的東西，再針對我們的能力而設下限制，控制我們也就變得輕而易舉了……只是這樣他們還不放心，每隔幾天還會補一些針劑，除了叫人虛弱以外。連意志力都在慢慢地流失……”

    “訓練到一半的時候，就開始陸續(xù)有客戶來挑選預訂了。要是有人快到傳送日期時還沒有變成一個言聽計從的戰(zhàn)奴，那么就會被他們運走……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聽著兄妹二人越來越低的聲音，季山青默默地站起身，走到一邊給還在“咕嘟咕嘟”燒水的鍋子底下添了幾根樹枝。

    從林三酒所在之處傳來的輕語聲里，偶爾夾雜著一聲啜泣、或者一個尖銳的破音，余下的，卻都模模糊糊地聽不清楚了。見低聲交談的幾人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