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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br>林壁堂勉為其難地沖袁崢輕輕一笑,“袁將軍……如何往這兒來了?”袁崢答非所問地說道:“林公子在這兒,也就省得我去找了。”林壁堂沒由來地覺得這話怪,而季川西臉上的神色猛然一下也是怪,若是放在先前,必是逃不過林壁堂的眼睛,不過林壁堂此刻只盯著袁崢,冷淡道:“袁將軍凱旋而歸,竟還記得林某,林某惶恐得很。”袁崢放出目光去看林壁堂,目光是凝固的,心中幽幽地想起曾幾何時,林壁堂似是也用這副清高的模樣對自己說出手下敗將四個字,袁崢看了林壁堂片刻,忽地道:“林公子還是這般有風(fēng)采?!?/br>林壁堂微驚,雖是不解,卻開口敷衍道:“袁將軍謬贊了,林某久病,哪里說得上風(fēng)采?!?/br>袁崢搖頭,“久安見了,必也歡喜?!?/br>林壁堂心口突突地往上一蹦,屏息動了動嘴唇,故作淡然道:“是啊,林某與他當(dāng)真是久不相見了?!?/br>袁崢一步步走向林壁堂,低聲道:“可惜,見不著了?!彼坏攘直谔迷賳?,便接著說道:“半月前,他在靖孛東口遇伏,死了。”林壁堂極靜地看著袁崢,眼中幽然地升著一小簇火苗,“久安……死了?”袁崢面若冰霜,道:“是,埋在雪里,搶出來已是沒氣兒了?!?/br>季川西緊緊盯著林壁堂看,看著看著,他看不下去似地轉(zhuǎn)過了身,心中揪成了一團。“我等今日來此,是來點查他的遺物,連并尸灰封在一起,帶入殷都面圣的?!?/br>林壁堂面對著袁崢,仿佛是全然不懂他所言所說,欲言又止地張了張嘴,他茫然而惑然,“久安……死了……”袁崢道:“林公子與久安私交甚篤,我一到連云山便想著要將此事告訴林公子,如今在這兒碰上了,倒是巧?!?/br>不知過了多久,林壁堂長長地吸入了一口氣,又顫抖地呼了出來,他臉色雖蒼白,目光卻還能定在袁崢臉上,“袁將軍,你說久安死了?”“是,死了?!?/br>林壁堂出口的話都涼得散了氣力,“死了……尸首呢?”袁崢答道:“他死在戰(zhàn)場上,已化灰燒了,沒有尸首?!?/br>林壁堂極慢地說道:“他若是死了,我給他收尸,沒有尸首……”他發(fā)狠似地盯住袁崢,“便不能斷其生死?!?/br>袁崢也直視了林壁堂,“生死已定,不是林公子不信就能更改的?!彼聪蛄饲胺?,冷冷道:“尸灰就存在福帳里,林公子自可去辨,我言盡于此?!闭f完,他走出幾步,對著季川西說道:“收拾幾樣久安的貼身之物帶走,待會兒還要去霍帥那兒?!?/br>季川西轉(zhuǎn)過身,輕聲答應(yīng)了一句。林壁堂心亂如麻可卻安穩(wěn)地站在那兒,眼前一陣陣地發(fā)黑,他攥緊了冰冷的拳頭,將三魂七魄從九霄云外收了回來。他自覺隱隱約約地有崩亂的兆頭,可強行地挺直了脊背,在袁崢走過他的一瞬,開口道:“那便請袁將軍帶路去福帳罷?!?/br>袁崢在他身側(cè)停住了。林壁堂道:“若真是他,化作灰,林某也認(rèn)得?!?/br>212、愛恨之間福帳是安放尸灰的一處地方,死者生前不論身居何位,死后都是用那樣一方青黑的石甕裝殮了安放于此,只等帶回殷都論功封賞后,連帶著御賜的牌位一同交還于各州各府。這還算是好的,有點壓根兒連尸首都沒有,有的即便是有也認(rèn)不出是誰,堆疊在一起燒成了灰,一并裝進(jìn)一口棺材里,待到了親眷手中,只有一只鐫了名姓的木牌,及一只扎了黃帶的錢袋。林壁堂眼前的這方石甕與旁的石甕別無二致,是黑漆漆的囫圇一個,只封蓋之處刻了“連久安”三個字,除此之外,別無其他。林壁堂伸出白皙修長的手指覆上那封蓋,用指腹摩挲了那上頭的一筆一畫,雙目死寂。“林公子可看清了?”袁崢站在他的身后,在等了許久之后,終是問了一句。林壁堂一點點摳著封蓋上的名字,垂首不答。袁崢又等了一會兒,涼薄道:“他的尸身是在下親手挖出來的,是死是活當(dāng)日那么多雙眼睛瞧著,林公子也大可去問,在下還有要事,不能作陪,這就先走一步?!?/br>袁崢說完還未及轉(zhuǎn)身,他卻已被林壁堂狠狠一把揪住了領(lǐng)口。在一旁季川西見狀,大驚失色,立覺不妙地出聲阻止道:“林公子?!”“你……”林壁堂到了此刻也依舊很平靜,只是那平靜宛若風(fēng)中湖泊,蕩蕩漾漾地要大亂,“你說,久安在哪兒?”袁崢一動不動,告訴他:“你不是方才已瞧見了。”林壁堂一口氣吸入,卻遲遲不吐出,他死死地攥住袁崢的領(lǐng)口震亂地?fù)u頭道:“不是……不是他!”季川西上前抓住了林壁堂的雙手,苦口婆心地勸說道:“林公子,節(jié)哀?!?/br>“節(jié)哀”二字如同晴天霹靂一般,林壁堂顫抖地喘息了一聲,不住地?fù)u頭,他覺得天地黑成了一片,自己身不由己,要墮進(jìn)了最深的夢魘中去了。他掙扎著告誡自己,絕不能信,他若是信了,久安便真的死了!“袁崢,你把他藏哪兒去了……”林壁堂執(zhí)拗地咬牙道。袁崢冷酷道:“他死了?!?/br>“你胡說!——”林壁堂憤怒難當(dāng)?shù)匾话淹崎_了袁崢,自己也踉蹌地往后一退,云生畏縮在一旁見此立刻跑上前去要扶,卻被林壁堂厲聲斥開,“滾——”林壁堂周身的熱血汨汨地沖進(jìn)了心口,腫脹疼痛地要將其撕裂開去,他四肢百骸都僵硬起來,他又退了一步,緊緊貼住了擺放石甕的桌臺,林壁堂彎下腰,喉嚨發(fā)緊地發(fā)出聲音,恍惚地低低喚道:“四寶……四寶……”那個口口聲聲說會回來的人,那個要自己好生等他的人,就這么——沒了?!林壁堂一個激靈地閉上了眼睛,久安的音容笑貌乍然就顯現(xiàn)在了眼前。他未著甲衣,一身輕衫,托腮坐在石階上,是暖水春光里一個雪白的小人兒,繁花茂葉金燦燦地映在他臉上,他笑著告訴自己——壁堂,以后,你做買賣,我就給你保駕護航,咱們不能天南地北,南轅北轍,咱們要在一處……林壁堂滿頭冷汗,嘴唇煞白,姿態(tài)木然地挺直了身軀,卻能看出全身無一處不在戰(zhàn)栗。他素來是人前最風(fēng)度翩翩的貴公子,如今這般形容,連他自己也料想不出。“不能——”林壁堂含糊地辯駁,“他不能……死。”袁崢看著眼前失魂落魄的林壁堂心中無風(fēng)無浪,他以為自己會大叫暢快,可眼下,他心中也不過是一潭落寞的冷水。“當(dāng)朝名將能死,名門子弟能死,他……在老天爺跟前,也一樣?!痹瑣槃邮掷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