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zhuǎn)了身，眼眸一轉(zhuǎn)，冷眼笑看他。

林壁堂先是一驚，隨后也笑了，“昨夜匆忙，還未請教公子尊姓大名？”

楚瑜單只是看著他的眉眼，“公子有何指教？”

林壁堂被微微地拂了面子，卻只作不知，眼波流轉(zhuǎn)出明媚過人的笑意，簡直奪目，“萍水相逢，況公子又是久安的恩人，在下理當(dāng)問候一聲?！?/br>
楚瑜直直地看進(jìn)他眼里，“這話嚴(yán)重了，在下與他也不過萍水相逢?！?/br>
林壁堂輕笑了一聲，“公子過謙，久安昨夜已同在下細(xì)細(xì)說過，若非公子出手相助，久安眼下恐怕還在那林子里。如此一來，關(guān)外之大，林某也尋不著他，怕是要急死?！?/br>
楚瑜的神情微微地一止，林壁堂見此，以為他在自己的話里聽出了曖昧，便也無心遮掩地笑了笑。

楚瑜默然了片刻，竟是問：“你……姓林。”

林壁堂惑然，輕輕頷首，道：“在下確然姓林……”林壁堂浮出一個(gè)端然的微笑來，輕輕頷首道：“揚(yáng)州林壁堂，這廂有禮了?！?/br>
楚瑜看著林壁堂靜靜地?cái)苛藬垦鄣椎念伾S后黯然道：“我明白了……”接著略掃了一眼林壁堂的眉宇，喃喃道：“難怪……。”

林壁堂顰眉淺笑問道：“公子明白什么？”

楚瑜正視了林壁堂，道：“不打緊?！彼D(zhuǎn)過身，伸手在馬鞍上按了按，“林……公子，打算休憩到何時(shí)？若照他……那誰？”楚瑜皺起了眉頭。

林壁堂不悅地微微一咳，道：“久安，連久安?！?/br>
楚瑜點(diǎn)頭道：“對，連久安。若照連久安的說法，軍報(bào)緊急，該是刻不容緩。”

林壁堂走到了楚瑜的身旁，清清楚楚地說：“的確得刻不容緩，林某的意思是，現(xiàn)在就走。”語畢，他偏過一點(diǎn)臉頰，靠向楚瑜這畔，低聲道：“林某非軍中之人，不知那連云山是哪處所在，還得勞煩公子帶路了?！?/br>
楚瑜斜斜地側(cè)了他一眼。

林壁堂也看向楚瑜，淡笑道：“不如這樣，公子將路途同林某細(xì)說一番，如此林某心中也有個(gè)譜，即便落下公子幾許也不妨事，否則我等車馬鈍重不比公子高人快馬，一路總讓公子遷就，總歸是麻煩?！?/br>
楚瑜看了看不遠(yuǎn)處的車馬，環(huán)起了胸，淡然道：“在下不忙著趕路，與林公子同行便可?！?/br>
“瞧公子通身的氣度，絕非庸輩。況又是去的連云山，恐怕是有緊要的大事。委屈了公子的千里好馬也就罷了，若是耽誤了公子的正事，林某心中可過意不去。”

“在下的事比起軍報(bào)來，倒是可以緩一緩。”

林壁堂玉色的面容上升起了一絲莫名的神色，眼中閃爍不定地泛著冷冷的光澤，輕語道：“不想公子如此識大體，還真是……”他靜靜地在楚瑜的面容上一打量，隨之笑了，也就此沒了后話，只是在心底暗暗說，還真是有心和我過不去啊。

林壁堂走開了幾步，背對了楚瑜，看向南向遠(yuǎn)遠(yuǎn)的山嶺，臉上的笑意沒了，嘴唇卻還微微地抿著，心里打起了思量。

107、退無可退

楚瑜亦是勾起唇角，“不過仔細(xì)一想，林公子的話倒是不無道理?！?/br>
林壁堂微微回轉(zhuǎn)了頭，斂著氣息淡淡道：“哦？”

楚瑜踩著馬鐙一個(gè)挺身，橫腿利落地上了馬背，一手挽住了韁繩，一手順了順馬匹的鬃毛，道：“林公子，出了這林子朝東南再行二百里，遇山往東繞行八十里，便是連云山?！彼蛪簤旱貟吡艘谎哿直谔?，輕聲道：“林公子可記好了，仔細(xì)別跟丟了?！?/br>
林壁堂將微垂的眼簾抬起，重新擺出了笑臉，施施然地?cái)[出了一只手，堪稱風(fēng)度翩翩地說道：“這是自然，公子請罷?！?/br>
楚瑜最后撩了林壁堂一眼，調(diào)轉(zhuǎn)馬首，咯噔咯噔地跑了起來。

林壁堂盯著楚瑜的背影，所有的笑意都收得干干凈凈，眼底的色澤越來越深，深到粘稠熱烈，他伸手轉(zhuǎn)了轉(zhuǎn)手指上的玉扳指，狠狠地瞪了那背影一眼。

這時(shí)云生悄悄地走近了林壁堂，道：“七爺，那位公子走了，咱們是不是也該啟程了？”

林壁堂將眼眸冷冷地滑向云生，他是一副柔和的美麗相貌，什么樣子都能做得婉轉(zhuǎn)溫和，而此刻，他第一回低沉了口吻，“急什么。”他一把推開了擋在自己跟前的云生，“先看看他去?！?/br>
云生高高瘦瘦地站在原處，忽地望向了四面的崇山峻嶺，雖是夏日的時(shí)節(jié)，可關(guān)外就是關(guān)外，恁得嚴(yán)峻冷酷，都說風(fēng)土化人，看看七爺這些日子的樣子，便知曉這話不假了。

他面無表情地?fù)u了搖腦袋，一路小跑地跟上了林壁堂。

險(xiǎn)峻蒼涼的山脈一路綿延地?zé)o邊無際，仿佛能夠遮天蔽日。

日光在其中幾度起落穿梭，亙古不變地注視著這片茫茫的關(guān)外大地。

袁崢坐在一塊高高平整的巖石上，四面八方的山巖盤桓，他一人獨(dú)自坐在那兒沉沉地呼著灼熱的氣息。

三日前，趙軍在夷軍的攻勢下節(jié)節(jié)敗退，好在早做準(zhǔn)備，一路往東退到了這里，還不至于全軍覆沒，可惜死傷將士仍舊叫人痛心。但時(shí)至今日，卻是再也無路可退，再退就是夷國的邊境，無疑自投羅網(wǎng)。

擺在面前的是一條死路，夷軍不日便會尋著他們的蹤跡殺來，倘若援軍不至，就只有這么一條死路，別無他選，老天爺這是要他們死里求生。

袁崢遠(yuǎn)眺著關(guān)外夏日的山脈，長久地一言不發(fā)。太陽明晃晃地照耀著他的面孔，身軀，血漬，他昂首瞇起了眼睛，鋪開了兩道濃重烏黑的眼睫。陽光那么刺眼，能扎出雙眼滿滿的酸澀。

他想，這便是他命中的第一場戰(zhàn)事——失利，敗退，……他閉上了眼睛，想著一個(gè)人的面孔……還有別離。

才三天，他便后悔了，他想報(bào)信之人也不必非得是他。他當(dāng)時(shí)一心想保住久安，明知他是勉強(qiáng)行事，卻生生地將他趕走?？膳c其讓他一走杳無音信，不如讓他留在自己身邊，至少，自己不死，他便能安然。

三天了，他在哪兒……

袁崢站了起來，天氣漸熱額上出了汗，他想抬手擦一擦，卻不想抬手即是入眼的血污泥濘，緩緩地出了口氣，他一揮手，徑自邁開了步。

108、一別生死

繞過了大石頭往后走，一小片崖下坐立著大片的傷兵，縱是有完好的，也大多狼狽。這一仗，打落了不少軍心。這處地界滿可算作山地，倒是易守難攻，倘若糧草充足，倒是可以和夷軍扛一扛，可惜當(dāng)日被搶出來的糧草畢竟有限，如今的趙軍不但缺糧，還缺藥。

他默默地看了一會兒，走向了不遠(yuǎn)處的一處山洞。山洞便是眼下的軍帳，三位副將與一眾紫禁衛(wèi)此刻都在里面，一起的還有趙羨已經(j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