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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崢在那聲叫好里,勾起了嘴,也是一副歡喜的樣子。他在煙火流燈里瞇起了眼,在雪地子夜里辭了舊歲,覺得眼里心里都是一派新的。淳寧八年的初一初刻,極霄館的天際,乃是一片沸沸揚揚的美麗。流光溢彩地徑自熱鬧到了子夜時分。再看大院子里,久安熟能生巧,興致勃勃地拿起了一只煙花筒子,作勢又要去點。董逵與季川西沒久安的孩子心性,只看了一會兒,待過了初刻,便算作守好了歲,招呼著就各自回了房。一時間大院子里就剩下袁崢與久安。內(nèi)監(jiān)宮女站在院子的邊上,掌著燈,看著火,夜色里不見人形,只有懸著燈火是明亮的。袁崢盯著久安的脊背看了一會兒,道:“點完這個就不許玩了,得回去歇著?!?/br>久安低低地應了一聲好,帶著一點不情愿的意思。袁崢聽出來了,就說:“橫豎明年還放呢?!?/br>久安站起身,退后了幾步,看著煙花流火飛上了天空炸成了金光,低低地說:“明年……不知看得著看不著?!?/br>袁崢在這話里覺出了一點兒憂慮,以為久安是怕戰(zhàn)事。他背對著袁崢,低著頭,茫茫雪白里,擁裘披羽,還是顯得幼小。他一小,袁崢就覺得自己特別大,大得想將他整個兒地包到自己里面。沙沙地邁出步子,袁崢往久安身邊走,離了一點兒的時候停下,用手掌輕而緩地握住了久安的肩頭,篤定地告訴他:“看得著?!?/br>久安偏過一點臉,正視了袁崢的眼睛。接著,他就笑了,臉上笑,眼睛也在笑,他是如此年少好看,一笑便能笑出一個春暖花開,冬夜瑟瑟,久安的笑,能暖進人心里。44、幾處閑愁血液被暖得絡活了,心腸被暖得松軟了。冷冽的空氣里減了一分肅殺,增出了一分脈脈。一增一減間,袁崢在初刻的寒天里呼出了潔白的霧氣,那霧氣暈染了他棱棱角角的臉,也溫柔了他眼底的光。他的手指不自覺地緊了一些,又緊了一些。他也盯住久安,忽地想攥著他,想攥緊了他,想攥出骨血,想攥出一顆心來。“你……”袁崢直直地看著久安,他的聲音低沉,在煙火的喧囂里幾乎有些低不可聞。久安還彎著眼睛,懇切地對袁崢說道:“承您吉言,但愿明年這個時候,我已經(jīng)回了家。”氣溫驟降,袁崢蹙起眉。“回家?”久安點頭,“只盼戰(zhàn)事早了,我等平安,能各自安然還家。”袁崢的口吻略僵,“若是戰(zhàn)事終了,我等平安,想必你是要留定了殷都,你忘了皇上對我們的許諾?”久安嘆息一聲,轉(zhuǎn)身邁出幾步,望天道:“這幾個月,我留在這兒,雖是吃穿用度,無不豪奢。可……”他低下頭,“可我心里無一日是安定的,總是有些怕。想來,我該是與官道無緣。”他回轉(zhuǎn)了身,看向袁崢,“倘若老天眷顧,戰(zhàn)事終了,我等平安,我便向皇上求情,求他放我回家。”袁崢的眼底有些冷了,他說:“男兒理當以國家大事為重,不該貪戀閑逸。”久安看著袁崢,倏忽一笑,道:“七爺,你還看不出來么?”袁崢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略感疑惑地問:“看出什么?”久安一指自己的鼻子,“我??!”他嗤嗤地笑了一陣,“跟你們比,人小心小,斷是裝不下那些家國天下的。”久安抿了嘴,走向了袁崢,愣頭愣腦地也握住了袁崢的肩頭,“七爺臉硬心硬,瞧著就是為國為家的人?!?/br>袁崢臉色一凜,一把就將久安的手從自己肩頭上抓下來,捏著手腕把他猛地拉到了自己跟前,“你把話給我說清楚了,你回家,是有去有回,還是一去不回?”久安覺得袁崢這話問得有些怪,正琢磨著該怎么答,只見袁崢的眼色陡然生出了異樣,瞳仁里扎進了一根針一般地一顫。隨即像是想起什么一般似地,微微瞠了目,他舍了先前的問話,忽地又低低沉沉地發(fā)了話:“我再問你,你可要老實告訴我。”久安不敢猶豫地點了點頭。“你那家里……”袁崢眼底幽幽了幾許,“都有什么人?”“我家里……”久安眨了眨眼睛,尤為無辜地答道:“不就是爹娘哥哥么?不過,我大哥離家了,我二哥出家了,只剩三哥在家。”袁崢眉頭更深,接著問:“不對,除了他們,還有誰沒有?”久安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轉(zhuǎn),“除了他們,就是我?guī)煾噶耍 ?/br>袁崢逼近了一點,審問似地問:“你師父姓林?”久安一愣,搖頭道:“不姓林,姓容,我?guī)煾笧楹我樟???/br>袁崢垂了一點眼睫,遮住眼神,“我聽說在揚州,林姓乃是大姓,你就沒個要好的伴兒,姓林的么?”久安心上被鐘撞了似地一顫,他變換了臉色,沉默了下來。林壁堂的音容在腦海中一一閃過,他禁不住地又低落了起來。“七爺?……”久安一時間摸不著頭腦,心里也亂了起來。袁崢將他的形容絲毫不差地看在眼里,他壓著嗓子,冷然問:“有,還是沒有?”久安點點頭,垂目垂睫,不笑了。袁崢看他點頭心里也一沉,慢慢地松開了他的手,他吸氣問道:“是發(fā)?。俊?/br>久安又點了點頭,緊跟著悠悠地嘆了口氣。袁崢幾度開口,又幾度把話咽了回去,最終問道:“不知姓甚名誰?既是你的發(fā)小,合該我也認識認識?!?/br>久安勉強地勾了勾嘴角,輕輕地答道:“他……叫作林壁堂,我們自小就在一處兒?!?/br>袁崢一眼一眼地剜著久安,氣息陡然一變。“自小就在一處兒,情分可好?”久安斂氣凝神,似乎陷入了沉思,不滿道:“情分再好,見不著也還是白搭?!?/br>袁崢一聽這話便板起了臉,冷哼了一聲,掉頭就走。一步一個深腳印,在雪地里走得殺氣騰騰。他烏云蓋頂一般地回了屋子,寒風冷意地將披風摜在了地上,接著往自己的床榻走去,從里頭的一角,拿出一只盒子來。他先是錚錚地捏著盒子一角,好一會兒,才屏息將它打開。盒內(nèi)有諸多玉飾香袋,底下則壓著一封被疊成喜鵲的信紙。不過,早就被袁崢給拆過了,不但拆了,里面的一字一句都被他讀過了。……四寶親鑒,見字如面。九月一別,至今累月?;陦魻磕?,日夜之狀,難盡其述。奈何禁宮大內(nèi),饒是相見無門,想方設法,唯有除夕一夜,方能如愿。四寶切記,初刻初時,昭宣宮東,流嵐亭下,靜候佳音。林壁堂……袁崢將那信紙捏在手里,眼底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