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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氣昂。他自小就是這么走路的,沒人告訴過他,這姿態(tài)未免有些盛氣凌人,所以,他并不知道自己天生帶著氣焰。久安看著袁崢背影,咯噔一聲地停在了原地,袁崢走了幾步,發(fā)覺身邊的人落在了后面,便也停了下來,轉(zhuǎn)過身探究似地看著他。云層愈加低矮,染上了灰色。久安在灰蒙蒙的天幕下,帶著一點(diǎn)零碎的笑意,雖然他一點(diǎn)兒也笑不出來,躊躇著開了口,他說:“其實(shí)不瞞七爺……我……壓根兒也沒想過這一關(guān)。”袁崢眼神頓了頓,隨后徹底回轉(zhuǎn)了身板,隔著幾步路,正對了久安。久安在他的注視里越發(fā)顯出了窘態(tài),他頗有些為難地不敢去看袁崢,“我不像七爺,七爺家世好,身手好,有自己的鴻圖偉愿。久安只是從揚(yáng)州來的無名小卒,陰差陽錯地竟然走到這一步……”“齊青又拿話編排你了?”袁崢徑自說道。久安連忙搖手,“不不不!沒有沒有!”“那你便不該說這話,男兒立世,絕不能妄自菲薄?!?/br>“我沒有妄自菲薄,我當(dāng)真不是競武的料,落選了也就落選了,七爺不必費(fèi)心幫我,其實(shí),倘若真的落選了,我還松了一口氣呢……”久安忍不住說了實(shí)話。袁崢這下是皺起了眉頭,黑壓壓地直逼頭頂?shù)脑啤?/br>“落選?為何會落選?”袁崢幾步走到了久安的面前,“有我,你還怕落選?”久安禁不住袁崢的逼近,連連后退,“七爺,我知道我要丟袁家的臉了,可……可是對不住,我當(dāng)真沒那本事?!?/br>袁崢一把抓住久安的肩頭,將他扯到了自己跟前,“這是聽不懂人話了還是怎的?你沒聽見我方才說了會助你一臂之力?!”久安也皺了眉,“七爺助得了我一時(shí),又助不了我一世,就算我過了今日這關(guān),真到比試身手時(shí),難不成七爺還能幫我上臺打么?”袁崢一愣,隨即慢慢地將緊攏的眉心舒展了,他頷首,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久安長出了一口氣,將懸著的心放了下去,他說:“七爺先時(shí)也不是勸過我見好就收么?我能走到今日,也算是圓滿了?!?/br>“你想拿話試我?!痹瑣樀卣f。久安兀地一呆,扭著眉心,“???”了長長的一聲。“我當(dāng)你是真無邪,原來,還算存了點(diǎn)心思?!痹瑣槍⒛笾冒布珙^的手掌緊了緊,“你方才說……我助得了你一時(shí),助不了你一世,是不是?”久安遲疑了一下,心神不定地點(diǎn)頭。袁崢從眼底里涌起了一星一點(diǎn)的光,“不錯,我誠然是不能替你上臺打,可若是你能走到那一步,無論好歹,往后也夠格在朝中謀個差事了。”袁崢眼里的光華顯出了鋒利,“我若入了官道,便絕不會止步不前……”他將發(fā)光的視線一下子透進(jìn)了久安的眼中,“你也一樣?!?/br>“那時(shí)……你且看看,我能不能助你?!?/br>袁崢一語畢了,天空中便將一道亮光閃在了二人的臉上,隨即而來的,是一聲“轟隆”的驚雷。袁崢?biāo)砷_五指,收回了放在久安肩膀上的手,接著轉(zhuǎn)身就走,腿長步大,走出了老遠(yuǎn),這回絲毫沒有要等久安的意思。久安覺得自己沒懂袁崢的意思,而袁崢也沒明白自己的話。其一,他根本不會留在殷都,從那天壁堂對他說了那番話之后,他實(shí)則已然歸心似箭。其二,袁崢何苦要這么幫自己,聰明如他,難不成還看不出自己不僅不是塊習(xí)武的料,還不是一塊做官的料么?!其三……其三他和袁崢根本就不是一路人,之前自己一見他就得受傷,現(xiàn)在,自己一見他就得雞同鴨講,他們注定相生相克,袁崢若是助他,說不準(zhǔn)會害了他。36、不愿久留久安看著袁崢的身影轉(zhuǎn)瞬即逝,心里有些七上八下,可又說不清楚為何七上八下。他抬起頭,望著穿行在云中的閃電,覺得它仿佛在撕裂天空的遮蔽。“連久安?!?/br>久安應(yīng)聲回頭,轉(zhuǎn)身看見了卓真。卓真環(huán)胸從一處亭子后走了出來,不是尋常時(shí)候的神色。久安一愣,不知道他已經(jīng)在那里站了多久?又對自己和袁崢的話聽去了多少?“卓真兄?!?/br>卓真慢慢地走到久安面前,掃了一眼袁崢離去的方向,又正視了久安。他吐納似地在平復(fù)自己的氣息,可是一開口,言辭似乎還是帶著滿漲的輕蔑。“你想借七爺往上爬,其實(shí)未嘗不是個好法子?!?/br>久安猶如當(dāng)頭一棒地迎上了卓真的目光,不得不嚴(yán)肅了面容,他能聽出來卓真這句話里的不屑。也正因此,這讓他覺得這話比齊青那些冷嘲熱諷更加讓人郁結(jié)。他萬萬想不到,自己什么時(shí)候在別人眼里,已經(jīng)成了借他人往上爬的人。“卓真兄,你誤會了?!本冒驳穆曇舨蛔杂X地低沉下去,他不是個斤斤計(jì)較的人,不然他早和齊青鬧上了,可是卓真的話,帶著侮辱,叫他不得不出言辯駁。他雖自覺比不上這些官家子弟尊貴,可武者該有的自尊,他也有。卓真走近了一些,涼涼地看著他,“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這本沒什么。七爺愿意拉你一把,我等是攔不了的,也說不上話,可有朝一日,若你叫七爺讓人拿了把柄,屆時(shí),恐怕不是只有摔下來這么簡單?!?/br>“轟隆——”“轟隆———”“轟隆————”閃電像是鎖鏈狠狠地纏住了云層,雷聲猶如云中的哀呼,漸漸地由緩至急,最終不堪重負(fù)地落下淚來。“嘩————”雨聲大作,天地間驟然陷入滂沱。天公不作美,一場大雨,讓八名武者少年從去裕豐圍場的路上折了回來,爾后接了旨,改去燁宗所在的正元殿。正元殿是大殷宮中最雄偉的一座宮樓,用以帝王起居與處理大小政務(wù)。這大約就是人間最奢華的黃金屋,久安看在眼里,心中卻沒有該有的驚嘆雀躍,他心里還想著卓真的話,一顆心像是被揉進(jìn)了一把碎石子。久安走在八人當(dāng)中的最末,頭發(fā)與衣裳都有些濕濡,跟著他們登上九十九級的白玉石階,隨著石階的升起,前面的人越來越高,而他越來越低。他仰起頭,忽然在自己和眾人中覺出了天與地的差別。他本不該和這些人走在一起的,他本不該走在這種地方的。高高的正元殿宮門在陰郁的天色里像一道羅剎門,讓久安心頭的郁結(jié)慢慢地變了形,化成了一團(tuán)恐懼。久安握著拳頭,怎么也提不上勁兒來,耳邊的雨聲轟轟然然地簡直要讓天際變色,雷電交加讓他四肢都有些發(fā)軟。這里太巨大太堂皇,冷冷冰冰,一點(diǎn)人氣兒都沒有。久安咬著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