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程的兵符，一手握著他親生胞弟的小命兒，難道還不能迫使他遵從了我的意愿？”

聞聽此言晉王鳳目微抬，眼珠兒斜斜地瞄向沈思：“你說這兵符……藏在衛(wèi)悠腰帶的夾層里？”

沈思并未體會出晉王話里的弦外之意，猶在沾沾自喜著：“可不，害我好找，之前我有猜到以他的性子可能會將兵符隨身攜帶，卻沒想到是藏在這么一個隱蔽的所在?！?/br>
“你說這兵符藏在衛(wèi)悠的腰帶夾層里？”晉王拖著長音又將問話重復(fù)了一遍，還著重點出了“腰帶”二字。

沈思一時不解其意，傻乎乎望著晉王，足足老半天之后才恍然大悟：“噢……”他為人處世向來坦蕩，根本無需刻意避嫌，“便是‘腰帶’又如何？當(dāng)日我二人可是徹夜把酒敘舊，醉后又同榻而眠的。若非如此，我又哪來機會探知到兵符的下落？你也無須心生妒意，自十二歲紅崖頂上初相識，我與衛(wèi)伯齡便是這般相處了，任他以兄弟之情待我也好，添了旁的私心雜念也好，我不照樣偷了他的兵符劫了他的弟弟？衛(wèi)守之你且聽了，我這廂若是開科取士，您老人家怕是早已高中狀元了，又何必同些個秀才、童生較乎高下?！?/br>
晉王聽得明白，這分明是沈小五的表白之語，在沈思心目中他是高高在上萬中取一，其余人不過是流水的過客，蕓蕓眾生……如此想來倒著實讓人受用：“那此一行姓衛(wèi)的‘秀才’可曾難為過你？”

“萬幸他對我尚存著些舊情誼，故而不曾有任何刁難……”說著話沈思“噗嗤”一聲自嘲地笑道，“守之，許是跟你相處久了，我如今竟也同你一般厚顏無恥起來了……”

吃過晚飯，沈思獨自去了關(guān)押衛(wèi)謙的偏帳。帳子四周遍布看管的兵丁，三步一哨五步一崗，圍了個密不透風(fēng)。

走進(jìn)帳子，地上鋪了薄薄一層干稻草，當(dāng)中立著一根粗大的木樁，衛(wèi)謙正倚著那根木樁席地而坐，他四肢癱軟臉色青白，頭頸有氣無力地耷拉在胸前，丁點不見了之前的盛氣凌人。照沈思吩咐，醫(yī)官替衛(wèi)謙仔細(xì)包扎了傷口止了血，卻并為涂抹任何接骨續(xù)筋的藥物，衛(wèi)謙這雙手十之八九是要廢了，別說舞刀弄劍，只怕連提筆寫字也難如愿了。

聽到腳步聲，衛(wèi)謙虛弱地撩起眼皮向上望去，待到認(rèn)清那張逆著光臉是沈思，他重又垂下頭去，嗓音嘶啞地罵了句臟話。

地上擺放著一小碗水和兩個焦黃發(fā)黑的饅頭，水是滿的，饅頭也未曾動過。為防止犯人蓄意逃走或是自殺，盛裝食物的容器都是木頭做的，看起來笨拙而骯臟。沈思伸出腳尖踢了踢木碗：“怎么，想絕食嗎？”

衛(wèi)謙惡狠狠瞪了沈思一眼，白眼球上布滿了血絲：“沈念卿，有種你就一刀殺了我！”

沈思背過手去盎然而立：“笑話，階下之囚有何資格尋死要活？我顧及你大哥顏面，沒拿鐵鏈栓了你拖到外頭扮豬扮狗，已經(jīng)是仁至義盡了?！?/br>
“無恥小人！”衛(wèi)謙憤而朝著沈思的方向啐了一口，“枉我家兄長還處處維護(hù)于你，不許我傷你分毫！有本事就兩軍陣前明刀明槍地來，使出這等陰毒詭計算什么英雄好漢！”

沈思微微皺起眉頭凝視著衛(wèi)謙，繼而勾唇一笑：“衛(wèi)叔遠(yuǎn)，兩軍陣前明刀明槍，你已然是我手下敗將了，至于今日之事，計較起來也是你先心存著歹念要謀害于我，我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你想殺我，呵，我又何嘗不想將你碎尸萬段！”沉默片刻，他語氣止不住悲涼起來，“我沈思向來言而有信，三月之期伯齡若肯按兵不動，我必會將你活著送去見他。到那時你照樣做你的衛(wèi)家三公子，金枝玉葉錦衣玉食，反正大把人伺候著，廢了雙手又何妨？可我沈家滿門老小，卻是黃泉一路不回頭了。狗皇帝昏庸無道，jian佞小人助紂為虐，一個個忌憚我父沈威功高蓋主，污蔑我兄弟以下犯上，好好好，就當(dāng)我們父兄幾人是不懂變通不容于世，可我jiejie、姐夫還有那個未出生的孩子呢？他們何罪之有？”

沈思越說越激動，握著劍柄的手漸漸收緊，骨節(jié)捏得咯咯作響，終于，他抑制不住拔劍而出，一道寒光直襲衛(wèi)謙頭頂上方半寸處，只聽“當(dāng)啷”一聲，木樁被齊刷刷攔腰斬斷，骨碌碌滾落到了地上連同衛(wèi)謙的半截發(fā)冠和一縷頭發(fā)。

收劍入鞘，沈思大步走向帳外，邊走邊對守在門口的兩名士兵指示道：“去，把他的嘴掰開，饅頭和水一滴不剩全都灌進(jìn)去！務(wù)必讓他‘好好’活著！”

簾子重重落下，遮住了外頭明晃晃的太陽光，帳內(nèi)“唰”昏暗下來，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和霉?fàn)€味兒自角落里悄悄蔓延著。

衛(wèi)謙應(yīng)是累極了，腦袋緩緩垂了下去，頭發(fā)披散下來遮住了大半張臉，閉著眼坐在那艱難地喘息不止。透過又亂又臟、長短參差的頭發(fā)，依稀可見他嘴角微微牽動了一下，似乎在嘆氣，又像是在笑，神色極為古怪，詭異之中透著一絲悲涼……

回到寢帳，侍從已經(jīng)早早備好了沐浴用的熱水和干凈衣物。這些日子以來沈思每天都是精神緊繃的，如今猛一松懈下來，頓感身心疲憊異常，整個人泡在水里昏昏欲睡，動也不想動。

門口一陣腳步聲傳來，不緊不慢四平八穩(wěn)的，沈思不用睜眼去看也知道是晉王。他懶洋洋往浴桶邊緣一趴，只將肩膀和后背晾了出來。腳步聲越來越近，轉(zhuǎn)過屏風(fēng)，停在了浴桶近前，片刻功夫，一雙手按在沈思肩頭嫻熟地揉捏了起來，指端力道掌握得剛剛好。

沈思舒服地“哼”了一聲，抿嘴笑了。晉王偏過頭去看看他，小聲逗弄道：“你這野猴子，在笑些什么？”說著話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心里高興，自然是要笑的。”沈思轉(zhuǎn)回身，抹了把臉上的水珠兒，“那你又在笑些什么？”

晉王學(xué)著沈思的語氣：“心里高興，自然是要笑的。”

沈思夸張地咂么了兩下嘴唇：“伺候人也高興？”

晉王點點頭，笑得愈發(fā)意味深長：“若能日日如此，朝夕相對同塌而眠，飲酒對弈賭書潑茶，便是拿天上的神仙給我，我也不換的。”

沈思想了想，忽而勾起嘴角露出個孩童般頑皮的笑容：“別的換不換暫且不管，你倒是需要先換上一張足夠結(jié)實的床?！?/br>
晉王“噗嗤”笑出了聲：“雖說三十如虎四十如豹，可上次折騰得床欄斷裂之人卻并非本王啊?！?/br>
沈思毫不知羞：“誰說你了？我也該當(dāng)是龍精虎猛的年紀(jì)了。”

“小五啊……”晉王忍不住哈哈大笑，“你總是有辦法教我開懷！”

正說著話，帳外有人聲傳來：“啟稟王爺，前線一千五百里加急奏報。”

晉王繼續(xù)幫沈思揉捏著肩膀，隨口應(yīng)道：“進(jìn)來回話?！?/br>
窸窸窣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