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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完好的石桌,桌上陶制茶壺口,還冒著縷縷水霧。“啊——”那為首的死士,眼見著自己的手下們隨著那捕捉不得的身形詭譎變幻,一個個地慘死傾倒,頓時驚紅了雙眼,轉(zhuǎn)眼看到那邊青衣男子還優(yōu)哉游哉地執(zhí)起茶壺,便是怒目大瞠。他揮舞著大刀,意圖趁索翰華不防備時,突襲殺死對方——只毫無懸念的,又是一個魯莽沖動而枉送了自己性命的人。茶壺的碎片,在石階上發(fā)出一聲突兀的響聲,遂是萬物復歸了靜寧。山谷間,采紅香依舊鮮艷怒放,清風微拂,甜膩的香味中混合了陣陣濃郁的腥臭與血氣。索翰華嘆息一聲,緩步踏下石階,走至立在花海中的青年,淡笑地開口:“看來這半日閑,也是偷不得了?!彼土说兔迹?,“你的衣邊,沾了一滴紅?!?/br>凈念垂下頭,看到赭色滾邊上一點不明顯的血跡,毫不在意地收回目光,只輕聲問:“我們要回宮了嗎?”索翰華輕笑,抬手撫弄著凈念在打斗中散落下的一撮雪發(fā),淡然道:“再不回去……你的弟弟可得著急死了?!?/br>凈念掃視了一圈滿地破損的人尸,有些遲鈍,才反應(yīng)過來:這些人,確實是洪揚軻的幽冥水鬼沒錯,但索翰華令軍司部與滄國聯(lián)合攻打這一支水賊,怎可能會留下活口?那么,是有人故意做了些手腳,放過了洪鋃與這一撥最精銳、武功最好卻又是最忠誠于洪揚軻與洪鋃的水賊。凈念臉色頓時冷凝了下來。“吾兒生氣了?”索翰華漫不經(jīng)心地笑說,嘆道,“你啊,非得聽北門掬的建議,說甚么精心布置一網(wǎng)打盡,若是交給朕,何須有今日這等麻煩?!?/br>凈念沉默了許久,才艱澀地開口:“我……不曉得他會對父親下殺手?!?/br>索翰華哈哈一笑,一把摟過青年,在他的雪發(fā)上親了親:“你的那些弟弟們啊,有幾個把為父當作了父親?”不過他索翰華,又豈是稀罕這個身份?說來倒也真是他所生的好兒子,弒父篡位,做得果斷決絕!“看今日這架勢,”索翰華摟著凈念倏然止下步伐,抵在凈念的耳畔輕聲道,“他確實是想要了為父的命。不過,他似乎……舍不得傷了吾兒呢?”凈念半垂著眼,內(nèi)心的煞氣,幾是難以消平。他們這一停頓間,一道鐵網(wǎng)——索翰華隨意地一瞥,見鐵網(wǎng)在秋日下反射出的森寒冷光,如此熟悉的色澤,他怎會不知曉,這鐵網(wǎng)的材質(zhì)正是當年他用來鎖住入魔的凈念的寒鐵呢——自天而降。隨即,就可聽聞這寒鐵落地時的一聲巨響,而在落地的瞬間,凈念與索翰華已經(jīng)急速地分開,一個朝左一個朝右,翻了個滾,便躲開了這鐵網(wǎng)的束縛。想要躍地而起的凈念,一眼就看到索翰華忽被一根黑索,詭異地纏繞上腰身,心跳便是漏了一拍,便是一個失神間,他的雙腳驀地被甚么物件重重束緊,身形便是穩(wěn)不住,在他腿腳掙扎間,狠狠地摔倒在地。“父親?!睖喨徊辉谝膺@一點輕微的疼痛,凈念眉頭緊蹙,嘴上低呼了這一聲,卻是無法再去查探索翰華的狀態(tài)——他的雙手在他跌倒時,也被黑索束緊,被黑索上的力道,迅疾地拉下了石階。擔憂的念頭甫起,凈念就感知到男人安撫著他的“話語”,心下遂是一個輕松,不經(jīng)意地勾了勾嘴角。他笑,自然是因知曉父親的無礙;更笑,那人,好大的膽子……如此,便不如就隨著父親的想法。靜觀其變。何況……凈念的意識在身體被急速拉動的顛簸中漸漸渙散了。黑索上有烈性的迷藥——雖然對他的作用不強,但很明顯,對方是精心算計到每一個細節(jié),知曉他的體質(zhì)殊異,便是用了數(shù)倍最強效的迷藥。凈念有意地放緩了呼吸,混沌的神智始終保留著一絲警惕與清明。意識徹底清明的時候,凈念是躺在一個窄小的馬車內(nèi),搖晃的車身、碾動的轍聲,都在提示他馬車在朝著某個目的地趕去。車外,除了一二句交談,便是嘩啦的大雨聲。律國南北地理環(huán)境差距大,卻有一個共通點,便是多雨水。天溝與東潯河一線,七八月是夏雨期,九月中旬會零零散散的下起秋雨,因為九月到十月雨水相對集中,偶爾會引發(fā)一些水患,又被稱作“洄汛期”。凈念動了動手,腕上陰寒入骨卻熟悉異常的疼痛,讓他明白,自己的身體再次被人用寒鐵鎖住了。這細微的動作,似乎讓外面人察覺。“……他醒了?”“我去看看。”極低的交談聲被凈念敏銳地捕捉到,他立時閉上眼,再度恢復成昏迷的姿態(tài)。“沒醒?!边@個說話人的嗓子有些沙啞。另一個尖嗓子的,則道:“順便給他手腳抹點膏藥,寒鐵傷身,萬一弄出事了,你我都保不住腦袋?!?/br>“無妨?!鄙硢〉纳ひ艉吡撕?,“上面說了,留他一口氣就好。這人武功駭人,又是心機深沉,沒個寒鐵傷約束,他發(fā)起狠來恐怕你我制不住?!?/br>“唉……”另一人忽地嘆氣。沙啞的聲音再度響起:“別長吁短嘆了,我們得趕緊點……馬上……這大堤坍塌……”車內(nèi)的人面對著車外說話。凈念緩緩睜開眼,心念著那個人的話:大堤坍塌?☆、【一六六】世難齊(2799字)凈念鮮少有“生氣”這樣的情緒。而此時,他不由得心生了怒氣。這江山,是父親費盡心思奪過來的;這天下,是父親苦心治理,才有今日之盛世。而律國多水患,索翰華自登基后,每次出巡都少不了去各地查看水利設(shè)施,朝廷也在整治幾大水系時耗盡了心神與錢財。今日,卻有人……把主意打到了東潯河堤壩上。那人難道不知道,這堤壩坍塌,又逢“洄汛期”,會牽連到沿河多少州縣,會毀掉多少平民的家庭嗎?凈念心無天下,但他知曉,父親有心要治理好這一壁江山。天災、人禍,不僅僅會攪得律國民生不穩(wěn),更可能會被有心人趁虛而入,發(fā)起動亂,讓帝王與朝廷背負上或無能或腐朽或不仁的罪名。怒氣來得急、去得快。凈念稍刻就冷靜了,心想,父親既是運籌帷幄,當是有所發(fā)覺,萬不會真讓人肆意地搗毀那座堤壩。只這么想,他還有些許不放心,轉(zhuǎn)念間便是拿定了個主意。馬車忽然安靜了下來。凈念的嘴唇無聲地動了動。坐在門口張望外頭的人身體驟地緊繃,繼而又是松軟了,他遲鈍地偏頭看著凈念,眼神迷茫地直對上凈念睜開的幽黑的眼睛。少刻,車外尖利的嗓音再度響起:“張萬,你怎么不作聲了?”隱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