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的手，笑道：“好！你好好做官，領(lǐng)俸祿了養(yǎng)活我，也不負我為你冒此大險?！?/br>
聞靜思看進那雙烏黑深邃的眼眸中，佯裝鎮(zhèn)定道：“莫說養(yǎng)活你，就是流徙千里，我也奉陪你去。”

蕭韞曦微微一驚，朗朗笑了幾聲，坐直身體，一手攬住聞靜思的肩膀道：“不需你千里相陪，只要你以身相許?！币娐勳o思變了臉色，又笑著安撫道：“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有得必有失，性命無憂就好，錢財名爵都是身外事，我看得開，你不要擔心?！笔稚嫌昧Я藰?，道：“你那太子舍人的官職，只要父皇不下旨，就只是個稱謂，沒有實質(zhì)，無需擔心。我這段時日要養(yǎng)傷，出不了宮門，等傷好了我?guī)闳コ墙伎疵坊?。?/br>
話已至此，聞靜思點點頭，輕聲告了辭。蕭韞曦目送他出了院門，才叫人進來換去一身污衣。木逢春候在身邊，伺候他著衣服藥，從小看到大的皇子第一次傷得如此之重，不禁憂心不已。蕭韞曦淡淡掃了他一眼，吩咐道：“你將我挨罰受傷的消息悄悄傳開，怎么嚴重怎么夸，最好讓人以為父皇要廢我皇籍，我正好看看有誰落井下石?！?/br>
木逢春低低應(yīng)諾道：“奴婢知曉了，殿下此計可謂一石三鳥?！?/br>
蕭韞曦揮揮手將他譴了出去，怔怔地盯著室內(nèi)通明的燭火，心忖道：“對靜思，那可是百年大計，哪里是這些小聰明能比的?！?/br>
蕭韞曦在禁足的一個月內(nèi)養(yǎng)好了傷，這一個月，朝中因這事起了一場驚濤駭浪。蕭佑安借重罰皇子之機，要降宗維的官職，削他的權(quán)，卻被十數(shù)名大小官吏聯(lián)名上書求情。言辭之間沉痛惋惜，句句指蕭韞曦罪責(zé)難逃，字字維護宗維的忠孝之心，通篇皆是藐視皇權(quán)之意。蕭佑安心中早有預(yù)料宗維權(quán)勢極盛，卻沒想到已擴張至如此地步。而宗維在朝堂之上痛罵上書的官員，其后，更是用頭撞柱，要以死明志，被身邊的幾個官員一把抱住，才免于血光之災(zāi)。經(jīng)此一鬧，蕭佑安倒是險些成了逼死忠義重臣的燕國第一帝，只好下旨罰沒宗維一年俸祿，閉門思過一月了事。

蕭韞曦聽聞此事時，正在皇太后的宮中賞花。太后見他神色如常，甚至還有一絲喜悅，不由奇道：“皇權(quán)旁落，你倒是看得開?！?/br>
蕭韞曦手持花剪，一刀剪去殘枝，看花枝落地，花瓣零落，輕輕笑道：“宗維越是野心顯露，父皇就越是忌憚。僅憑我一人，難以撼動宗氏一族，若和父皇聯(lián)手，勝算就大了。以前，我缺少和父皇同心的契機，這次，可是宗維自己送上門來的機會，我如何不高興？”

凌嫣抹了抹青黛染就的柳眉，微瞇了雙眼嘆道：“你真的長大了。只是你父皇心地寬仁，你母妃聰明伶俐，也不知你滿肚子黑水像哪個？”

蕭韞曦笑嘻嘻地靠著皇太后坐下，滿臉討好道：“這是名師出高徒嘛，和父皇母妃有什么關(guān)系?！?/br>
凌嫣笑斥道：“就你貧嘴！連最潑辣的四公主也不敢在哀家這里放肆半分?！?/br>
蕭韞曦頃刻斂去笑容，端起一邊的茶盞恭敬地遞上道：“孫兒給皇祖母賠罪了。”

凌嫣笑著收下，不置可否。

蕭韞曦又道：“還是皇祖母疼我?！?/br>
凌嫣聽聞，手持茶蓋拂了拂湯沫，輕聲道：“是該找個人好好疼你了?！币妼O兒面無表情地看過來，笑道：“這一個月，哀家私下傳了你舅舅入宮，將適齡婚配的重臣嫡女都篩選了一遍，留下七個人，里面有薛家的三小姐，孟家的長小姐，連你遠房表妹玉珠也有。這些女子，無論身后世家、品貌、性情、甚至是生養(yǎng)，都算得上萬里挑一。哀家已命人畫了各家小姐的肖像，過幾日就送到你宮中。照哀家來看，后宮不需多，一個正妃，兩個側(cè)室足矣，你盡挑自己喜歡的就行?！?/br>
蕭韞曦默默一嘆，心想：“該來的終于來了。”放松全身靠在椅背上，緩緩道：“皇祖母選的女子，自然是無可挑剔。只是婚后能說得上話的，萬萬個也嫌少，說不上話的，一個也嫌多?！?/br>
凌嫣瞥了他一眼，道：“你從來眼高于頂，說說看，有什么要求？”

蕭韞曦閉上雙眼，腦中盡是聞靜思的身影，不由沉聲道：“我要的人，下棋敢贏我，做錯敢指責(zé)，不懼權(quán)威，扛得住責(zé)任。我要的人，要有做大事的膽識，有未雨綢繆的遠見，才華要通曉諸子百家，抱負要心懷萬民溫飽。可以沒有天姿國色，但不能沒有一身浩然正氣，可以無法生養(yǎng)，但不能疏忽孝道。我要的人，能在政事上輔佐我，又沒有勃勃野心，能在國庫上節(jié)流開源，又不能貪圖奢靡。如果有人符合這些條件，我愿意只娶他一個，不許別人分享他一星半點的尊榮。如果沒有人，那就再等等。世上蕓蕓眾生何其多，我就不信找不到一個?！?/br>
凌嫣深深地盯著他的臉，仿佛在看一個全然陌生的人，半晌才別有意味地道：“你是在選賢臣呢，還是選王妃？”

蕭韞曦凝視著十步之遙未開的梅樹，淡淡一笑，閉口不答。

蕭韞曦說到做到，禁足令一解，便遣人給聞靜思遞了請?zhí)?，約定十月初九出城賞花。

天高氣爽，風(fēng)燥物干，連著深秋的花卉也有幾分清冷的韻味，茉莉剛謝，山茶就開。蕭韞曦一行人放緩了馬步，行走在田間埂上，淡淡的花香隨風(fēng)撲面而來，十分怡人。自從聞靜思十歲那年來過之后，每逢秋收之際，都會造訪，有時看看就走，有時跟著蕭韞曦在凌家的暗哨莊院小住一兩天。主管莊院的漢子不過四十出頭，地位卻不低，從來不拘言笑，古板得很。下人稱他“嚴爺”，蕭韞曦卻愛戲稱他“老板”。

聞靜思許久不來，興致很高，問過了莊稼的生長，牲畜過冬的糧草，又問了周邊小鎮(zhèn)的情況，才算了事。蕭韞曦見他高興，天氣又不寒冷，便讓嚴管家將晚膳擺在小院里。菜肴不多，共六個，葷素搭配，盡顯農(nóng)家風(fēng)味，很得聞靜思的喜愛。兩人相對而坐，菜rou香，米酒香，知己相伴，真真是人間愜意。

酒席過半，蕭韞曦見他兩頰暈紅，似醉非醉，心中微動，道：“今夜宿這里？”

聞靜思早已料到他會這樣問，點頭道：“我有話想和你說。”

蕭韞曦微微一笑，正要問下去，院門外車輪滾動的聲音漸漸清晰起來，不過一會兒，就有人來敲門。聞靜思明顯感覺出四周侍衛(wèi)的緊張，明里暗里十多雙眼睛齊齊盯著門扉。嚴峰揚聲問道：“誰??？”

門外有個年輕的聲音即刻回道：“嚴大叔，李老伯給你送柴來啦?！?/br>
嚴峰點點頭道：“沒事。”揮手讓個下仆去開門。門外正是推著一車木柴六十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