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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離開并州,留下的王氏旁枝指不定如何待他呢!要知道一州的別駕、治中必須從本地高門中選拔,本來就是代表地方利益的士人。到時候梁子熙能不能壓住那些眼高于頂?shù)臅x陽望族,還是未知。這么一個怎么看對沒什么前途的家伙,哪值得張司馬費心巴結。轉眼就把那寒門主簿拋諸腦后,張司馬又仔細計算起,新任都督何時會到并州了。牛車吱吱呀呀,行在破敗的大街上??粗矍熬跋螅螝J也是感慨萬千。當初晉陽何等繁華,雖然不比洛陽、鄴城,也是北地一等一的大城。可是現(xiàn)如今呢?荊棘成林,府毀屋焚。那些豪門留下的華宅,更是像鬼宅一般,凋敝凄涼。在這樣一座城中,百姓會是何等樣貌?當初被圍的洛陽城、長安城,就是最佳的寫照。路上百姓各個面有菜色,衣不蔽體。眼中充滿了恐懼和麻木,如同行尸走rou。晉陽可是剛剛解圍,百姓尚且如此。這樣一座死氣沉沉的疲城,如何才能喚起生機?看來府君的計劃半點沒錯,且不說下馬威,最重要的還是讓晉陽百姓知道,他們并未被朝廷和他們新任的刺史拋棄。嘆息聲隨風飄過,牛車慢慢吞吞,繼續(xù)向著城西行去。※葛洪辦事還是相當靠得住的,也不知從哪兒弄來了一輛立車。一夜之間就更換了華蓋,還命工匠修復了車身。雖然比不得郊祭時的大車,但是也能過得去,又沒有違制的顧慮。梁峰則命奕延尋來了兩匹神駿非凡的烏孫馬,那帶來的兩千精銳,也變作儀仗,跟隨車駕左右。一切收拾停當,車隊再次向晉陽駛去。不過這次,可就不是來時的低調作風了。一行人就這么浩浩蕩蕩,來到了晉陽城下。見是刺史的車駕,城里守兵哪敢怠慢,立刻開城。梁峰則登上了立車,憑軾而站。車輪滾滾,就這樣無遮無攔,駛入了寬闊的晉陽城門。“來了!真的來了!佛子來晉陽了!”一聲驚呼,劃破了朗朗晴空。在車隊前,出現(xiàn)了人影,密密麻麻的人影。不知哪里傳出了消息,竟然有百姓守在了道邊!梁峰是來過晉陽城的,三載以前,為了懷恩寺的盂蘭盆法會而來。那時晉陽剛剛逃出疫病的威脅,他受邀前來禮佛,為晉陽百姓祈福消災。有不少人都見識過他的真容,更被那神人之姿震懾折服。那千人山呼,花雨鋪路的場景,至今還為人稱道。而這位佛子留下的,不僅僅是避疫一事。潞城星墜,陽邑落雷,那圍困晉陽一載,讓無數(shù)人妻離子散,命喪黃泉的可怕匈奴惡賊,都要對佛子退避三舍。就算這些傳聞都不曉得,也該知曉懷恩寺的粥場。若是沒有佛子首倡,又有多少人,要餓死困死在這孤城之中?那個能救他們逃出苦難的佛子,終于回來!回來任并州刺史!這個消息一經傳出,立刻像長了翅膀一樣,飛遍了晉陽內外。那些高門顯貴,閥閱世家,早就拋棄了這座孤城,遠走他鄉(xiāng)。留下來的,大多是無依無靠的窮苦百姓。他們不甘心拋棄這固有的家園,也不具備逃難遠行的勇氣,就像籠中之鳥一樣,終日惶惶不安,被威脅和恐懼折磨。還有守城的重擔,從軍的役征,除了眼巴巴等死,和臨死之前奮力一掙之外,沒有任何法子。什么時候才能熬出個頭來?什么時候,才有人來拯救他們?!如今,那個人,就在面前!高車之上,華蓋之下,一位玉面郎君昂首而立。他身穿朝服,頭戴粱冠,代表身份的印綬就掛在身前。清風吹起他寬大的袍袖,獵獵飄蕩,如同頭頂華蓋旗旂。而在那天人之后,是盔甲鮮明的雄兵。十人一隊,并肩而行,浩浩蕩蕩,不見頭尾。那些兵士面上,是一往無前的兇煞肅然,槍頭紅纓,若被鮮血浸染!腳步如一,蹄聲如雷,蓋過了人聲鼎沸。那些夾道相迎的百姓只是愣了片刻,就發(fā)出了更加響亮的呼喊。無數(shù)人跪倒在地,放聲嚎哭。他們有救了!佛子歸來,還帶著他的金剛護衛(wèi)!只要有這人留在并州,何愁并州不安?!不知多少人呼喊著佛子之名,跌跌撞撞跟隨在長長的車隊兩側,向著刺史府涌去!“你說什么?梁子熙入城了,還引動城內百姓夾道而迎?!”刺史府中,張司馬面色驟變,豁然而起。這怎么可能?!晉陽換過多少任刺史,有誰能引來這樣的sao動?那梁子熙何德何能,竟然讓那些黔首庶民如癲似狂?!這可不行!只是驚愕片刻,張司馬便反應了過來。若是對方以這種聲勢入城,自己卻高坐刺史府中,恐怕萬夫所指,就能讓他如芒在背。他必須出迎才行!“快!命令州府上下,出門相迎!”一番兵荒馬亂,張司馬才帶齊了屬吏,開了刺史府中門,迎接這遠道而來的新任長官。然而當站在街上,看到那讓人畏懼的場面時,他還是忍不住目瞪口呆。晉陽已經被圍一年之久,在這之前,更有司馬騰帶領無數(shù)高門士族,離開并州。那時有多少人相隨?怕是整個晉陽城都空了大半。而現(xiàn)在,目所能及,全都是人!男女老幼,衣著各式,不分性別年齡,簡直像是傾城而出,只為迎那一人!而那位梁刺史,也非乘坐安車,擺開儀隊,規(guī)規(guī)矩矩避道而行。他竟然站在一駕立車之上,由兩千精兵隨側,就如同郊祭巡行,帶著讓人震撼的威懾,出現(xiàn)在這種荒城之中!刺史是可以有私人部曲的,甚至不少刺史,正是因為私兵太強,才被朝廷任命??墒沁@梁子熙,不是因為治郡有方,又有軍功,才升任刺史的嗎?難道當初擊退匈奴時,他用的不是郡兵,而是私兵?!在隊列前方,一個身穿明鎧,頭戴亮盔的羯人望了過來,一雙灰藍異眸鷹視狼顧,鎖住了出迎的人群。那眸光,似乎帶著寒氣和殺意,讓人兩股戰(zhàn)戰(zhàn)。額頭冷汗都冒了出來,張司馬哪敢怠慢,趨步迎上,在那高高的車駕前低下了頭顱:“下官張臨,恭迎刺史入晉陽主政!”兩匹高頭大馬整齊劃一的停住了腳步,梁峰步下了立車,卻為直接回禮。而是轉過身,提高了音量,對身后百姓道:“梁某此次入晉陽,正是為解并州兵危。某雖不才,卻也有心有力。愿為天子,為朝廷,為這泱泱黎庶,鞠躬盡瘁!”他的聲音清亮,風姿卓絕,所言之誠懇,更是讓人心折。哪里有刺史向百姓承諾的?可是這一諾,可比千金!能聽清楚,聽不清的,所有人都漲紅了面孔,朝著對他們施禮的刺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