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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姜達,見過中正?!?/br>“免禮。你可是姜翁的子侄?”王汶問道。姜達答道:“正是。祖父前日已去過梁府,給梁郎君診病。梁郎君病情頗為嚴重,估計還要調(diào)養(yǎng)一年半載才能恢復(fù)。這是梁郎君寫給中正的書信?!?/br>說著,他恭恭敬敬把一封書信遞了上去。沒想到姜達還帶來了梁豐寫的信,王汶立刻提起了興致,從婢女手中接過那信,定睛看去。這一下,就讓他驚咦出聲:“好俊俏的字!”只見素白的信紙上,疏密有致,寫了幾段文字。內(nèi)容還是其次,這字跡,絕非王汶曾經(jīng)見過的筆體。他乃是太原王氏嫡出,自小精研書法,見過的名家書墨更是數(shù)不勝數(shù)。然而沒有一個,像這信上的字一樣,骨骼清俊,氣象雍容。仔細看去,又覺行筆之間有一股勁媚秀潤蘊含其中,簡直讓人拍案叫絕。杜承還是第一次聽到王汶這樣夸贊旁人的筆墨,不由好奇心大起,直叫道:“與我看看!”王汶這時哪還有功夫理他,如癡如醉看了幾遍,才注意到信上的內(nèi)容。這是最后兩品,佛祖答的義理所在,一切紅塵萬象都是“應(yīng)化非真”,如夢幻泡影、如露水閃電,唯有放下這些,才能開悟,才能為眾生講解,求得善果。此刻傳入中土佛法的,以小乘經(jīng)典為主。講究度己,追求堪悟。罕少有需要給他人演說經(jīng)義,方能求得福德的說法。然而這經(jīng)文典雅悠遠,字字珠璣,絕非一個弱冠之年的人能夠杜撰。只是這短短兩品,就讓人回味無窮,若是有幸能讀到全文呢?一時間,就連王汶都不由心馳動蕩,情難自禁。看著好友臉上變幻不定,杜承終于按捺不住,湊過去看了起來。只是一眼,他就明白了王汶失態(tài)的緣由。這字筆力雖然顯弱,但是筆體剛健、字字嚴謹,又瘦勁嶙峋、風(fēng)骨絕佳。既有漢隸的雍容端莊之態(tài),又有鐘書的清秀媚麗之姿,假以時日,絕對自成一家!“好字!可如其人否?”杜承脫口而出。“恰似其人!”王汶應(yīng)聲而答。只是看著這字,就能想到當日溯水亭畔那宛若病柳孤松的絕佳風(fēng)姿。字如其人,分毫不差!王汶可是晉陽王氏所出,來往皆是高門名士,識人的本領(lǐng)自然出眾。能讓他如此驚嘆的,也不會是凡俗人物。心中驚咦稍稍平復(fù),杜承這才仔細看起信上所書,寥寥數(shù)語,卻讓他忍不住拍案贊道:“好一句‘應(yīng)作如是觀’!”看到好友也為此句動容,王汶問道:“安期可曾見過這樣的經(jīng)書?”“未曾?!?/br>“這是否乃是佛學(xué)至理?”“撥云見日,茅塞頓開!”“不知其余經(jīng)文,又會是何等樣貌!”此刻,神佛入夢一事,再無疑慮。若不是天授,又有誰能傳下如此經(jīng)文呢?兩人把那兩頁紙看了又看,完全把旁人忘到了腦后。半刻鐘后,王汶才猛然想起姜達,立刻抬頭問道:“姜翁說,梁子熙的病能夠醫(yī)治?”“還需慢慢調(diào)養(yǎng)?!豹q豫了一下,姜達補了句:“此話不知當不當講,不過據(jù)家祖所言,梁郎君身上并非只有散力發(fā)作,亦有中毒癥狀,乃是砒霜!”“什么?!”王汶驚呼道,“有人下毒?”“許是如此?!蹦莻€梁豐既然會把砒霜一事告知祖父,恐怕也是有心點出,姜達自然要轉(zhuǎn)達給王汶。“那李朗何其狠毒!”王汶的腦子轉(zhuǎn)的不慢,立刻想起當日溯水亭畔的那幕??磥碇话涯抢罴倚黑s出雅集,還是太便宜他們了!心中難道生出些懊惱,可是無憑無據(jù),即便是他,也無法拿李府如何。王汶輕嘆一聲,叮囑道:“既然如此,便派個人去梁府,好生照顧子熙。一應(yīng)診金藥材,都可從我府上領(lǐng)取?!?/br>姜達卻沒有直接應(yīng)承,而是道:“即便沒有中正之命,家祖與我也會全力治救梁郎君?!?/br>沒想到一個醫(yī)官的孫子會近乎頂撞的說這么一句,王汶愣了一下:“這是為何?”“梁郎君說,他在夢中遇到佛祖點化,指明傷寒一癥緣自‘疫物’。家祖從梁府歸來之后,把這事說給了我聽。我覺得,可能確有其事?!苯_坦然答道。他自幼學(xué)醫(yī),非但繼承了祖父的衣缽,還對一書頗有研究。聽到梁峰說所的疫物之事,立刻起了興趣,也正因此,姜太醫(yī)才會派他來王府送信。這話頓時讓王汶站起身來:“佛祖點化了他傷寒的治法?”“不是,只是源頭。不過我祖上師承王令公,學(xué)得就是傷寒一科。只要找到了病癥源頭,未嘗不能想出解決之策。”姜達一番話,說的頗有些豪氣。然而王汶已經(jīng)顧不得這么多了。傷寒一癥,即便是高門閥閱也備受其害。時人只有四五旬的壽數(shù),每日睜眼都可能是最后一日。也正因此,飲酒服散才成了士人所好。如果真有人能夠治愈這可怕的惡疾,絕對是莫大功德一件。杜承也有些發(fā)傻,喃喃道:“莫不是這才是神佛入夢的真意?”王汶打了個激靈。是?。∩穹鹑雺?,又怎么可能只留下傳下一卷經(jīng)文?恐怕“疫物”之說,才是他解救世人的真意。這個梁豐梁子熙,怕是比他想的還要重要!“這件事,你們先莫要外傳!”王汶當機立斷,吩咐道,“一切花銷用度,姜府不用cao心,全力查找疫物。若果真查出了傷寒源頭,我自當稟報朝廷,給你們加官進爵!”這話,才是姜達想聽的。出身醫(yī)官世家,沒有人比他更懂得傷寒一癥的可怕之處。如果真讓他父子二人攻克了這一惡疾,恐怕能跟張長沙一樣,名垂青史。就算老成持重,此刻姜達臉上也有些激動,用力點頭道:“自當竭力!”“好!”王汶興奮難耐的又在案旁轉(zhuǎn)了一圈,“白露,你帶姜達去取十萬錢,若需要什么珍稀藥物,也盡可從庫中取來?!?/br>王汶身邊的婢女立刻躬身應(yīng)道。姜達似乎還想推拒,王汶已經(jīng)一揮衣袖:“速去速去!若有進展,速來報我!”這已經(jīng)是全力支持了。姜達深深再行一禮,起身拜別。杜承看著好友一副淡然盡失的模樣,不由嘆道:“難得有這樣的機緣,茂深還要去洛陽嗎?”王汶猶豫了一下,答道:“恐怕不能陪安期同去了。”與其前往京城,還真不如待在晉陽,等待疫物一事的消息。反正不論是長沙王還是成都王,他都無甚好感,何必如此勤于王事?至于梁府的爵位,不如修書一封,告知從兄,由從兄居中轉(zhuǎn)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