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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什長終于松口道:“一共十一個人,就算一萬錢好了。不過現(xiàn)在沒有身契,我只能給你們壓個信物,回頭到郡城補辦就行。”阿良皺了皺眉,這價格還行,但是沒有身契多少有些麻煩,猶豫了一下,他回到牛車旁,低聲問道:“郎主,那什長說一共要一萬錢,只是身契要到郡城補辦?!?/br>十一個大活人,約等于三劑寒食散的價格。梁峰冷哼一聲,這世道,人命可比奢侈品廉價多了。他帶出來的錢雖然不多,但是之前李府為了抹平“盜藥”案,專門塞了一萬錢到燕生房里,用來買人正好。點了點頭,他說道:“收下吧?!?/br>得了家主命令,阿良也不廢話,揀出了一萬錢交給了孫什長。這可完全是筆意外之財,孫隊長笑得臉都開花了,忙不迭接過錢,從懷里掏出一個木牌,遞給阿良:“拿這個到縣衙就能補辦身契,找孫縣丞就好。”孫縣丞是他家表叔,只要打通關(guān)節(jié),開出幾張身契還是輕而易舉的。正因此,他才敢大著膽子私賣人口。阿良仔仔細細確認了一下木牌,才點了點頭:“這些羯奴我就領(lǐng)走了。”“好說好說,木枷也送你們了。最好等到回去后再摘,這些羯奴還沒調(diào)教過,放肆的很,免得傷了貴人?!闭f著孫什長沖身后的小兵們喝道,“還愣著干什么?快把人帶過去!”就像交送什么貨物一樣,那群大頭兵拉拉扯扯,把幾個羯人推搡到了車隊旁。孫什長似模似樣向牛車行了個禮,才帶著手下?lián)P長而去。還沒到郡城就被人轉(zhuǎn)賣了,那幾個羯人面上都有些忐忑。阿良沒搭理他們,回到車旁稟報道:“郎主,人都買回來了?!?/br>竹簾掀起一角,一個疲憊不堪的聲音傳來:“木枷去了吧,給他們弄點吃的。”阿良愣了一下,現(xiàn)在就去掉木枷么?還要給飯?不過郎主下的命令,他可不敢反駁,躬身應(yīng)是后,轉(zhuǎn)過身,中氣十足的說道:“郎主心腸善良,買下你們,還吩咐去枷。你們別不識好歹,安分一點,到梁府之后,自有你們一口飯吃!”這群人已經(jīng)忍饑挨餓走了一天,如今聽到有飯吃,還不用再帶枷,立刻sao動起來。這可是天大的好事,如今饑荒這么嚴重,能到貴人家為奴,總比餓死荒郊要好上太多。有幾個機靈的,已經(jīng)湊到阿良身邊,想巴結(jié)一下這個未來的上司。一個瘸著一條腿的漢子扯了扯還傻站在身邊的青年,興奮道:“弈延,這次咱們可有救了!”那人卻沒有回答他的話,雙目直勾勾盯著已經(jīng)放下竹簾的牛車,心不在焉的“嗯”了一聲。半晌后,發(fā)現(xiàn)竹簾沒有再打開的意思,他才默默收回了視線。第9章山匪車隊雖然添了些人,但是行進速度并沒有被拖慢。幾個吃了飯,去了枷的青壯年,輕輕松松就能跟上牛車。又走了大約十來里地,傍晚時分,一行人才在路邊避風(fēng)處停了下來,埋火造飯。幾個羯奴可沒資格吃熱飯,圍在外圈的火堆旁,啃發(fā)給他們的麩子餅。這餅子又干又澀,劃的人嗓子眼發(fā)痛。但是對于許久未能好好吃飯的羯人,還是難得的干糧。用唾沫潤著嘴里的餅子,郇吉碰了碰身邊人,悄聲問道:“弈延,你在看什么呢?”他們倆是同鄉(xiāng),不過不是一個村子里的,因為一起出外逃荒才漸漸熟悉了起來。這弈延雖然年紀不大,但是為人仗義,又很有擔(dān)待,多虧了有他從中周旋,兩人才能平平安安活到現(xiàn)在。一路上,郇吉都對弈延唯命是從,可惜前兩天一時疏忽,遇上了官兵,才被鎖了運回郡城。誰能想到,半路上居然遇到了買主?,F(xiàn)在去了枷,還吃上了飯,郇吉的心情也放松了下來,神色不再那么愁苦。弈延收回了視線,低聲道:“沒什么。那個買咱們的,是什么人?”“誰知道呢?”郇吉費力咽下了口中的干糧,“那些貴人,都是一個樣子。反正咱們也是出來逃荒的,賣給誰還不是一樣?看起來,這家主人心腸不錯,如果能給兩畝地好好種田,已經(jīng)是難得的運道了。”郇吉說的是實話。自從半年前離開原來的佃戶,開始逃荒后,弈延就見識過太多的世間險惡。家鄉(xiāng)已經(jīng)餓殍遍地,族人們本就艱難的日子變得更加苦不堪言。他曾經(jīng)還想著帶郇吉北上幽州避難,誰曾想尚未動身,就被人捉了去。這世上多得是為了一口飯就能把人活活逼死的兇惡之徒,善心反倒難得一見。不過郇吉不知道,真正讓他心神不屬的,是剛剛竹簾后一閃而過的臉。弈延幼年時曾經(jīng)跟隨父親一起去過晉陽。他父親是鄉(xiāng)里小有名氣的佛雕師,經(jīng)常為貴人雕刻佛像。在繁華的晉陽城中,他見過那些高門士族的車架,那些奢華無比的宅邸,還有身穿錦緞,頭戴金玉的貴人。但是從沒有一個人,像他剛剛見到的男人。那么嬌弱,那么蒼白。竹簾再次掀開,弈延神情不由一緊,望了過去。然而走下牛車的,并不是那個男人,而是一個小丫鬟,面色焦慮的抱著藥罐就向火灶走去。不一會兒,嗆人的藥味隨著風(fēng)飄了過來。“有人生病了?”郇吉抽了抽鼻子,偷眼打量了幾眼那個小丫鬟,終于也有了些憂色,“不會是車隊主人病了吧?可千萬不能出事……”弈延沒有答話。他默默捏了捏手中的麩餅,低頭啃了起來?;鸸庥吃谀菑埬贻p的臉上,也映出了他深深皺起的眉峰。第二天一大早,阿良就把人都叫了起來,啟程上路。梁峰的燒始終沒有退,讓這位車管事緊張了起來。如果明天還不能趕回梁府,情況可就危險了。對于這種急行軍,羯人們到?jīng)]什么怨言,一天幾十里路而已,大部分人都能撐得下來。郇吉走得有些費力,但也沒什么大礙??赡苁潜卉囮犂锏膲阂謿夥諊樀搅耍雨P(guān)注前方的牛車,生怕走不到地方,新主人就一命嗚呼了。弈延當(dāng)然也一直關(guān)注著牛車里的動靜。每過一段時間,那個婢女就會掀簾下車,到另一輛車上拿藥或者換干凈的清水,小臉上始終滿面愁容。這兆頭,可不怎么吉利。心底正暗自焦慮,弈延的耳根突然動了動,猛然抬起頭來!“有山匪!”隨著這一聲大吼,林中突然傳來了尖銳的鳥鳴聲,群鳥嘩啦啦一涌而起,像是被什么野獸驅(qū)趕逃散。轉(zhuǎn)眼間,前方山坳處里就鉆出了十來個手持刀棒的漢子,一個個面色猙獰,氣勢洶洶向這邊沖來。“糟糕!”同一時刻,阿良也看到了那些剪徑的強人,他倉皇向牛車處奔去:“郎主!郎主我們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