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

“唉呀，曰本人又來炸公路了！”司機急忙棄車逃跑，帶領(lǐng)文灝他們躲進了路旁的防空洞。路上的老百姓，也被士兵組織著向洞xue跑來。

這里是滇黔之咽喉，也是昆明的物資運送重慶乃至前線的必經(jīng)之路，遭轟炸純屬家常便飯，所以連汽車司機的反應都練就得出奇的快。

剛剛跑到洞口，一聲巨響便鋪天蓋地地襲來，無數(shù)的塵土被炸得滿天亂飛，防空洞的洞口被炸塌了。

“快，大家快躲到深處去?！彼污垦永臑镒?。

這時文灝忽聽身后有人用英語驚呼：“小孩，你怎么拉著一只手在跑？”然后只聽一個小男孩發(fā)出一聲凄慘的尖叫，文灝回過頭去，正好看到那個小男孩暈死在地上的情景。

男孩的手里還握著一只大人的手臂，而手臂的主人，正在前方塌下的洞口處靜靜的躺著，除了這條手臂，他的頭也已經(jīng)不知所終了。

文灝和宋劭延面面相覷，說不出話來。

由于車子被炸毀，他們不得不步行一段路，才重新找到一輛車，繼續(xù)向西行去。

原本就不輕松的心情，在遭遇了半路上的變故后，已經(jīng)連強顏歡笑都裝不出來了。

過了普安.地勢終于變得稍微平坦。只見一層層的梯田上，種滿了綠瑩瑩的麥苗，在每一行麥苗的間隙處，又整齊地栽著結(jié)出飽滿果實的胡豆。

還有的田里，密密一大片全是黃燦燦的油菜花，就像金色的海洋。

白色的粉蝶成雙成對地在花海上翩翩起舞。

本來愁眉百結(jié)的文灝，看到這妙手天成的景象，也不禁含笑。他幾乎想上前去撲在花叢中，輕輕地問那些蝴蝶，你們?yōu)楹芜@樣快活？你們的祖先是否真的是那天上人間有緣無份的梁山伯與祝英臺？

還有幾個菜農(nóng)，正在田間地頭穿梭忙祿，更有梳兩條牛角小辮的女孩子，手拿竹籃和鐮刀，在田埂上挖野蔥和薺菜。

“土地最珍貴?！彼污垦雍退氲靡粯?，“人民是財富。不然怎么會有那么多國家，自己不夠，就搶別人的?！蔽臑孀∽?，不讓自己哽咽出聲。作為一名軍人，這樣的多愁善感是不被允許的，然而此情此景，又有哪一個炎黃子孫不為之傷感？

宋劭延則握住他的另一只手，緊緊的握住，也不管戒指突起的鉆石扎入自己的手心，扎得生痛……

什么時候，愚蠢的人類才能明白，較之殺戮，寬恕才是更偉大的力量？

*　　*　　*　　*

到了昆明，他們并沒有多作歇息，立即就投入試飛的準備當中。因為遠征軍己發(fā)布奉命撤退的消息，滇緬公路和中印鐵路南段全線失守，完全沒時間再拖延了。

經(jīng)過布署，試飛定在五月一曰，那天一早，文灝從美軍招待所的房間里走出來，只見微微晨光中的昆明碧空如洗，萬里無云，實在是適合飛行的好天氣。走到大門處，只見宋劭延和米格已精神抖擻地坐在吉普車里，一副整裝待發(fā)的模樣，見他們這副輕松的樣子，原本還有些忐忑的文灝也跟著放松下來。

曰出時分，巫家壩機場上空國旗飄展，就仿拂也在為他們踐行一般。

他們在晨光中，告別了送行的同僚，飛機很快就升空了。向下望去，昆明的市區(qū)越來越小，而美麗的滇池，就像鑲嵌在平原上的一大塊溫潤的翡翠。

文灝坐在駕駛艙的后排，俯瞰那漸漸縮小的大地，突然覺得有些似幻似真——此時此刻，自己竟然真的和宋劭延一起，以并肩作戰(zhàn)的戰(zhàn)友身份，飛翔在幾千英尺的天空……

一思及此，心情不可避免地有些緊張與沉重。

“怕嗎？”宋劭延輕輕用國語問他。

文灞點點頭，“怕。”接著又搖搖頭，“我害怕的是離別，不是死亡?！泵赘袢滩蛔】棺h：“你們不要用我聽不懂的語言交談好不好？”現(xiàn)在已經(jīng)算是進入了嚴肅的執(zhí)行軍務的時間段中，所以他非常討厭這種像是被排除在外的感覺，不過他要是知道了這兩人的關(guān)系，大概就是身在天空中，也會吃驚地跳起來吧？

在一萬英尺的高空，文灝和宋劭延咋咋舌，相視而笑。

隨著時間的推移，天邊的太陽越升越高，腳下的大地正慢慢蘇醒，險峻的橫斷山脈在前方浮現(xiàn)出她的猙獰面目，那連綿不斷的起伏群山，仿佛是大海里洶涌的波濤。

他們只覺得越來越冷，就像季節(jié)倒流，回到了嚴冬臘月一般，不可思議的是，刺目耀眼的陽光卻又十分強烈地射進駕駛艙。

幸好他們臨出發(fā)前作了充分的準備。三人都從座位下取出毯子掖在身上。文灝向窗外望去，突然情不自禁發(fā)出一聲感嘆：“好美！”這里是世界上最孤寂荒涼的地區(qū)之一，然而這里的景色竟那樣的美，美得令人屏神靜氣，而那在陽光照耀下光芒四射的冰峰，往往山上是冰海雪原，山下是熱帶雨林，大片雪白中點綴著嬌嫩的翠綠；還有縱橫交錯的河流穿插其中，珍珠般閃光的湖泊散布其中；甚至還有飛流直瀉三千尺的瀑布以及萬鈞之勢落下陡峭的絕壁……

文灝看得呆了。

以至于他完全沒有注意到，飛機還在不斷地向上爬升，直至進入濃積云區(qū)。

文灝開始產(chǎn)生缺氧反應，視野漸漸模糊，窗戶上也開始掛滿冰花。

宋劭延試著向被冰覆蓋住的擋風玻璃上噴射酒精，但效果似乎不大。

“螺旋槳和發(fā)動機暫時還沒有凍上?！泵赘衩χ鴻z查飛機的各個部件。

他們已經(jīng)進入喜瑪拉雅——這藏語意為“神之禁區(qū)”的世界屋脊上空了。

溫度表顯示氣溫已經(jīng)降到零下二十度，而且還在繼續(xù)下降，整個機艙就像是冰窖一般，而飛機仍然在云層中穿行，緩慢地向上爬高。

“現(xiàn)在高度是多少，”米格不無擔心地問。

“三萬一千尺。”“再升上去，只怕螺旋槳也會被埭住。”他的話音剛落，突突兩聲，螺旋槳已經(jīng)開始結(jié)冰r。

可是下面是片高山峽谷，飛機又在nongnong的云層中，不可能降低，只能繼續(xù)爬高。

“我必須讓飛機升到云層頂部。想辦法讓加溫系統(tǒng)繼續(xù)工作。不然連艙內(nèi)都會結(jié)滿冰花?！彼污垦用畹馈?/br>
突然發(fā)動機傳來啪啪啪幾聲響，說明氣化器也結(jié)冰了。同時無線電羅盤的自動指示也已經(jīng)失效，飛機陷入完全的盲目飛行狀態(tài)。

文灝咬一咬牙，打開艙蓋，伸出頭手將機外的環(huán)形天線調(diào)轉(zhuǎn)方向，以防凍結(jié)。只聽唬唬幾聲響，從天線上落下的冰碴被勁風吹打到他的臉E，像刀劃過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