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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不走,孩兒自然也留著。自小嚴(yán)遵三從四德,越是如此時候,我如何走得。就是陛下降罪,也確是我不賢德,勸不得夫婿為善。謝夫人抬手按上了他的手背,也好,我們一家人,都在一塊兒。只不知道你jiejie,還有你那幼弟她抓了桌上手帕掩面,但胸口明顯的幾下起伏之后,并沒有流下淚來。門外有家仆高聲報說:老大人回府,請夫人出堂。謝夫人說聲知道了,臉色已趨平緩。爹爹知道我回來么?謝歡問,考慮是否要一同出去。我惱你爹打你,只說你還不知去向,他也道你多半是死了。你爹明著不說,心頭其實(shí)悔得很。謝夫人拉下他的手,要不,你同他去好好說幾句。兩父子的事,什么怨仇能留到下輩子呢?謝銘只是匆匆回來一趟。他原已告病不朝,近日都在京外,凡青皇所問都推說養(yǎng)病一概不知。今日突然趁清晨回府,偷偷摸摸不走大門,謝歡反疑心是他將要起事了。他沒有隨母親往堂上去與父親說話,而只是等在了堂下。老仆謝??吹剿埠?,驚喜地致謝蒼天,他聽到只是笑笑。沒什么好謝,也只是這一時還好而已。父親在府中待得不久,堂外車馬仍然停留。等他復(fù)又如來時那般匆匆步出來,謝歡便迎上前去。謝銘看著他如見了鬼,卻也老練,驚恐一閃而逝,穩(wěn)穩(wěn)道:原來你還好,很好。聽說爹爹染恙,怎不留在家中將養(yǎng)?謝歡本想一切直說,但一見他,下意識便已回復(fù)平日與他說話假惺惺的口氣。你管不得。謝銘拂袖就走,但剛與他擦肩,又停步回頭,僵硬地說:那日我氣得厲害,打你重了些,也是你作孽活該。往后你若是改過,我們就不再提起了。往后?謝歡咀嚼著他的話,虛偽地一笑,爹爹如今官都不好好做了,往后想要怎樣?見他不改頂撞,謝銘不欲與他糾纏,快步就走。謝歡原想冷笑,但原地站了一會兒,又轉(zhuǎn)身追過去。謝銘已經(jīng)上馬,被他拉住了轡頭。爹!怎么?謝銘居高臨下。若是陛下早知爹爹的打算,若是你失算你沒有想過如何回頭么?謝歡不愿高聲,但謝銘想必聽得清楚。即使幾乎無望挽回,甚至謝銘就算如今什么都不做青皇恐怕也布好羅網(wǎng),但還是忍不住問他。也許驚訝于一向只是頑劣半分正事也做不得的兒子居然說出這樣的話,像是把從未告訴過他的都已了解,謝銘有一陣子只是近似陌生地盯著他。回頭?謝銘終于說,為人焉有后退之理。就算爹爹無所懼,我一家上下如何擔(dān)當(dāng)?shù)闷穑恐x歡不松手,繼續(xù)問。謝銘冷淡地笑了,這一家榮華富貴,皆因我起。我榮時與你俱榮,我還未損,你便要背恩忘義,學(xué)了飛鳥各處投?我教子再是不嚴(yán),也容不得你這般!謝歡只拽著他馬。我兒。謝銘看向前方,若我此去成事,往后任你如何荒唐,我都保你一世。若是不成,呵。他在馬上往下一鞭,抽在謝歡手上。謝歡防備不足吃痛縮手,他已立時打馬往側(cè)門奔出。若是不成。謝歡按著手上鞭痕望他去向。君臣義,父子恩,碎首堪報。又是入夜。梁徵盯著月光透過窗紗,微弱地照亮床帳上一對靈動鴛鴦。全身仍動不得分毫。謝歡或許是吩咐過了,無論怎樣都不得來打擾,因?yàn)檫@一晝夜過去,凌微都并未露面無一人露面。三更時分,寂靜午夜被不知何處而來的鑼鼓喊殺驚擾。那聲音似近又遠(yuǎn),細(xì)細(xì)分辨,約是皇宮方向。但仍然沒有人來。青皇非常守時。自午夜宮中事變后不久,謝府已經(jīng)被包圍了一日多,在看不到的時間里,應(yīng)該是被監(jiān)視控制了更久。但以謝府被兵將闖入的時候算,確是剛剛好從他提醒謝歡后三日。謝歡看了看日頭,想青皇連時辰都算精了。在謝銘密謀宮變敗露當(dāng)場被擒的消息剛傳回時,謝夫人便投環(huán)而死。謝歡原本一直陪著她,收到下人驚惶來報的當(dāng)場,也都穩(wěn)穩(wěn)在她身邊扶住了她下沉的身子。她遣他們都出去,他便明白,果然招呼了人都出來,叫他們各投出路。心里知道是沒什么出路了,連謝府都收到消息,青皇當(dāng)然是好整以暇,正等待著愉快地收網(wǎng)。本來可以更早些進(jìn)屋的,但謝歡坐在階下一直等到了黎明時分,被陽光晃了眼睛,才轉(zhuǎn)身開門進(jìn)去,把母親冰冷的身體從梁上放下。本是永不愿目睹的一幕,卻還是不得不親手整理了儀容,叫人去備棺木。老大人不在,公子安定不下場面,府內(nèi)各處下人們都驚慌失措,甚至有些投井上吊的,一時紛紛亂,什么事都顧不上來,謝歡也不急,就在房前守著,抱著他的劍。母親身為誥命夫人,多年尊貴,哪愿被押上刑場拋頭露面。日影西斜,后來月上東山,府內(nèi)人們大概終于徹底絕望,漸漸安靜。隔日一早,謝府的大門就被撞開了。謝歡不得不離開母親房前準(zhǔn)備出去接旨,起身時頭暈眼花站立不穩(wěn),自己跌了下去,卻又按著地面慢慢站起來。走出去門口帶了眾家人跪下聽宦官宣旨,青皇旨意上數(shù)落了謝銘數(shù)項(xiàng)重罪,后頭各項(xiàng)刑懲也念得長,只聽得周圍一片哀哭,有人當(dāng)場暈倒在地,謝歡則平靜,只覺得今日尤其跪得不耐煩,不如早些念完,抄了家送上刑場就是了。宦官有氣無力念到最后,卻忽然一振,鏗鏘說道:其子謝歡,忠義可表,免去一死,削職為民,永不錄用。四下嘩然。謝歡猛地抬頭。青皇并不曾這樣說。滿門兒女,無一可恕。青皇是那樣講。你數(shù)年有功,但向外俱不可說,朕也難給你圓。朕給你三日,你自求一命去罷。他不需要活命。但一道旨念完,接下來再沒什么轉(zhuǎn)折。他伸手要接旨,但被一人搶了下去。一群將死之人,拿什么圣旨。有人嘲笑道,陛下命我負(fù)責(zé)此事,就收在我這里了。要不是傷病之體一日未進(jìn)水米頗為無力,謝歡差點(diǎn)從地上跳起來。青皇指定負(fù)責(zé)此事的竟是熟人。最先恢復(fù)的是手指,然后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全身的僵硬逐漸消去了。如同同噩夢中醒轉(zhuǎn),梁徵驚坐而起。喘著氣艱難找回呼吸,他不可思議地看著房中沒想到會出現(xiàn)的人。神醫(yī)之子容松正收起手上的長針,太好了,總算把你救過來了。梁徵沒有管他,想不了任何其他事,翻下床來伸手往底下摸到果然還完整的承天玉,一把握住收回手來,全身的動作還沒完全跟上他的想法,用力過猛了些,把自己生生絆倒。但承天玉已握在手里。梁大哥!容松連忙扶他,被他推開了。在這里等我。梁徵無暇思考他為何在此,取了架上外衣,等我先去做一件最要緊的事。我先他經(jīng)過門口時一個踉蹌,但下一步已經(j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