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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千里(十三)薛雚葦之名,京城左右顯然廣為所聞。因其艷色而寂靜的林中,于是響起各式的竊竊私語。能見美人一面,滯留野外好像也值得了。只可惜如此絕色,陷落風塵。但薛美人恍若未覺,只是說下去。謝公子素來精靈古怪,誰也不知他是否就真在這一路。與其在這里侵擾平民,不如等上三日。柳大俠之俠義心腸,這幾日還是容得的罷。她半側了臉,仍舉袖擋住,仿佛剛才一瞥只是為了自證身份,而薛美人這一面千金,怎能再讓人看得。是了,以薛雚葦之名,別人如何假冒。這樣傾城之色,難有二人。薛姑娘之意?柳宮海把目光停留在她裙上牡丹花蕊上,平穩(wěn)地問。三日后城內挽花樓,奴自會勸得公子恭候。薛雚葦微微垂眉,清婉緩慢,好一份嬌聲,只覺得叫人不由得不從命一般,如此,柳大俠便也不必為難這幾位。我們好各自散去罷。僅憑姑娘一言,在下怎知一定得見。謝歡返回京城后重重防備,我可不容易再見到他。柳大俠,奴家弱質女流,怎敢欺瞞。若奴此言有虛,各位盡可隨時上門問罪。挽花樓常開大門,恭迎貴客。薛雚葦再次萬福,真容再現(xiàn),眾人都無聲地抽了一口氣。挪不開眼睛,一生或是與美人只有這一面之緣。哪怕挽花樓分明**館風月地,她后半句別有意味,都叫人毫無知覺了。耽擱許久,林中已漸漸暗下來,入夜有人潛蹤而行更難查探。而周圍人等無論江湖田園,都只怔怔地盯著薛雚葦看,士氣盡失,柳宮海明白要繼續(xù)與在場眾人糾纏也難以維持。索性如此賣薛美人一個面子。柳宮海反轉長劍收了殺意,抱拳道:既然薛姑娘這樣說,一言為定,我們三日后挽花樓見。就此干脆地拜別,招呼眾人離去。若不是薛雚葦立時便回了轎上去,人們似乎還要更為戀戀不舍一些。被困半晌的好些百姓也這才如夢方醒般,挨個兒近轎來道謝,都是旁邊婆子一一不耐煩地應了,把這些人從轎邊趕開。水瑗原本不想麻煩,這女子未必在意一聲致謝,馬上就要走,被越岫按住,等。等一等。三師兄等一等。居然梁徵也說。水瑗瞇起眼睛,覺得自己似乎錯過了什么。直到眾人都散去了,越岫才把水瑗一看。水瑗會意,同他走上前去,施禮笑道:薛姑娘不費一刀一劍,就此化解干戈,在下佩服。果真佳人傾城。說笑了。薛雚葦在轎內說,既已無事,三位,我們也就此別過。越岫沒有移步的意思,定定站在轎前,使轎夫們不能前行。許久之后,轎內薛雚葦好像終于放棄與他僵持,喚轎夫放下小轎與婆子一同后退避開,自己仍坐其中。你是誰?越岫這才忽然開口。水瑗聽到,側過臉去若有所思。轎內靜了一靜,不久后有人輕笑:越師兄厲害。這回,就是熟悉的聲音了。謝公子。后面梁徵說。越岫是梁徵的師兄,與謝歡自然完全無關,但已是說笑,便隨隨便便也能把師兄叫出口。越岫說:你也是。大約是說你也很厲害。謝歡可能是聽懂了,隔一陣子,說:扮了好幾年薛姑娘,總該有些心得。可居然被人認出,真是無地自容。越岫沒有說話。水瑗正因為這樣出乎意料的結果隨意拍著越岫的肩膀笑:原來是謝公子他沒認出是你,他只是覺得你不是薛姑娘而已他認得出你不是姑娘。又一陣靜默之后,謝歡也就笑了,迫不得已,實在慚愧。即使被識破身份,他仍然沒有重新下轎來相見。梁徵在越岫與水瑗身后盯著那道轎簾。越岫從來敏銳異常,從來什么都瞞他不過,只怕是天賦而非修為高低的原因。但這樣的越岫也沒完全看出是謝歡。畢竟上一次見到他時,他臉上傷痕仍是猙獰。如今不過才過不到兩日,哪里能恢復這樣面貌無瑕,這樣艷驚四座。但梁徵是真的認出來。謝歡改變了聲音姿態(tài),薛雚葦是無可挑剔的女佳人,即使他從前也見過謝歡異裝,但是那回謝歡也許是刻意畫得濃艷丑陋,與如今大不相同。大不相同,也曾是依稀可辨的國色。何況如今。他想這數(shù)日同行,雖然謝歡疤痕滿面,但在他印象中的面孔其實與傷痕無關,就是與剛才眼前那一張類似的臉。只是稍微輪廓英挺,目如朗星,將裙釵換了袍巾。無論如何,終究是這個人。他其實知道謝歡長什么樣子。既然是謝公子,那就好說話了。水瑗慢慢收斂些,只維持了微笑,不過謝公子,柳宮海認不出你這當中亦有僥幸,若我們阻住他,你也正好容易脫身,何苦現(xiàn)身說話。我自有打算,水師兄何必相問?他這么說,水瑗從善如流地不問了,也正好,我們與謝公子也還有話要說。好說。但謝歡即是薛雚葦,此事望三位替我保密,我也有逼不得已之處。至于三位有什么想問,我但凡能言,一定回答。謝歡說,略微高聲了些叫梁徵,對了,梁大俠。梁徵上前兩步,怎么?方才阻柳宮海那一招,不可在人前再用了。承天教招數(shù)雖然精妙,但于武林中不容。謝歡說,天下能教你那招之人只有一個,便是那天在柳宮海手里救下我二人的前輩。我呼他名為烈云,但也不知道這是否是他的真名姓。梁徵被柳宮海叫出是魔教招數(shù),便漸漸已有懷疑,此時反而不太驚訝,果然如此。果然是承天教中人?是水瑗問。不是。謝歡說。莫非是大內高手?梁徵問,這一日早是如此猜測。謝歡頓了一會兒,不錯。承天教三十年前已然覆滅,世上不存承天教中人。至于烈云,他如今只是供職大內保護陛下,與武林無關。這回若非因我之故,亦不會與柳宮海照面。此后他一定也不會再現(xiàn)身,三位放心。水瑗聽出他的言下之意:這么說,他確實曾經是承天教之徒?事關宮里,我也是看在梁大俠之面,才坦言這么幾句。既然已經身入禁宮,與武林無涉,從此已是兩不相干。前生之事,何必追究。謝歡似乎仍然有所保留,遲疑著繼續(xù),我身上所攜所有承天教寶物,都是烈云暫借。天魔印現(xiàn)在柳宮海之手。水瑗說。不妨,外人拿到也是廢物。日后我再想辦法取回,不是急事。謝歡說,烈云其人,三位若是不信信。越岫說。水瑗眉眼舒展,既在大內,柳宮海也奈何他不得。請不要外傳。謝歡說。得不到消息,柳大俠不會罷休。即使他罷手了,江湖流言也不會平息。梁徵道,三日后,公子當如何?自有打算。謝歡!他繼續(xù)敷衍,梁徵不悅地往前,穿過水瑗與越岫中間要去掀謝歡的簾子,但他不為相逼動作不快,一只皓腕伸出簾外,按住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