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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徵反而不明,哦?如今我這姓名二字還有用,也就暫借一用。謝歡背對他,聲音輕佻而只能猜測他是否是戲謔表情,終有一日,謝歡不是今日謝歡。在丁安城下了馬,謝歡說他之前也曾巡查到此。丁安富庶,在此做官一定是妙得很。梁徵說。謝歡想了一回,是比餓死人的地方容易。梁徵不覺得這是正經(jīng)的回答。從此往西不過百里地外,邊塞數(shù)年饑饉,我途徑七營八城,一路也曾見殍骨橫千里。若不是臨近軍營能做生計,想來其實秀城縣也本該窮困。謝歡說,難得正經(jīng),在那種地方做官,簡直不知道做些什么。梁徵沒看他,我見過。他忽然想起什么,決定中斷這個話題,我在丁安有個朋友其實不算我朋友,乃是我?guī)煾傅墓式?。他家豪富,自有船只,我可以去借船一用。這樣方便不少。還免得泄露消息。謝歡幫他補充,又問,是丁安城內(nèi)的大戶?是城內(nèi)扈員外。梁徵說。謝歡頓時不那么有興致,真不幸,我也認識他。扈員外名叫扈懷,乃是丁安城內(nèi)一等一的富豪,城外良田算來有一半屬他家地產(chǎn)。謝歡巡經(jīng)丁安城時就聽說他。扈懷本非商才,但祖上積財甚厚,到他這里長輩恰都早逝,無牽無掛單單有錢,正好做了個逍遙員外,最好結(jié)交江湖義士,此地官府憚他三分。梁徵覺得這船是容易借的。但前去扈家拜訪,卻說聽老爺不在,家仆只能請梁少俠住下等上兩日。梁徵不耐,直問扈老爺去了哪里。家仆說是城外煙波亭。梁徵轉(zhuǎn)頭問謝歡:我去城外找他,你在這里等上半日?我同你一起。謝歡毫不遲疑。這樣并不增添多少麻煩,梁徵也就同意。要感謝我現(xiàn)在這個樣子。謝歡揉了揉自己的臉,否則怕他認出我來。也能看出些了。梁徵實話實說。他和我沒見過幾回,這種程度想來他不敢認。謝歡放下手,我曾在此地翻閱舊案,發(fā)現(xiàn)過不少案子但凡跟他沾上過關(guān)系,常常稀里糊涂就結(jié)了案。因此我把他喚到官府問過幾回,雖然大半是沒有翻案可能了,可問來問去追根問底,倒也折了他不少銀錢和意氣。他想必記恨我。梁徵就說:有我在。煙波亭建在半山,正好望向荊江流水。遠遠已經(jīng)看見亭中有人,且不止一個,因顧念謝歡,梁徵一路放慢步子,趁路上這點時間暗地思忖扈懷到城外來是見誰。若扈懷正見面的是他也認識的人,解釋起來意就更不容易了。當(dāng)然對于扈懷本人,梁徵也在心里考慮是否需要為謝歡編造一個什么理由,尤其是聽上去謝歡與扈懷結(jié)過梁子,只怕不瞞下謝歡身份不好說話。但梁徵素來不說謊話,這卻有些為難,不知道怎么編起。或者模糊掩過去也就是了。一邊想著,一邊總算走得近了,猛然看清亭中何人,梁徵停步。真是認識的人。那是誰?謝歡問,也看得見亭中不止一人了,何況梁徵的反應(yīng)太明顯。連你也該聽過他的名字。梁徵說,那是柳宮海。連謝歡也聽說過柳宮海。柳宮海的名字幾乎等同于大俠,不需要給這兩個字任何多余修飾。如果江湖中人提到大俠,頭一個想起的定然就是柳宮海,然后就再想不起第二個能與他并提。劫富濟貧,行俠仗義,曾為官府追捕,可又連官道也有對他景仰之人,竟將他罪狀一筆勾了去哪怕不如此,官府也斷然拿他不得。他秉性逍遙無羈,四處游歷居無定所,一人一劍連門派都無人確知。但路見不平,必出手相助,因此四海遍留俠名。我第一次看見他。謝歡好奇地望那個人物,我還以為根本沒這么個人。不過見過梁大俠你之后,我就覺得原來傳說也可能是真的。不要胡亂抬舉我。柳大俠是高手中的高手,如果是他幫你,你不會是現(xiàn)在這境地。有他在,別人敢聽什么大俠。梁徵說。梁大俠不是高手?謝歡故意。差得遠。也許我大師兄可以與他交戰(zhàn)幾回合。梁徵懷著幾分敬畏,但愿他們不知道你身份,不過就算知道,柳大俠通情達理,說不定也能。走吧。亭中柳宮海忽然轉(zhuǎn)頭過來,好像看見他們,長身而起。梁徵下意識地擋在謝歡身前。被他擋住,謝歡還特意歪過腦袋去看亭中的大俠。柳宮海是個看不出年紀(jì)的人,他的身體很輕健,哪怕輕微的動作仿佛也讓人感到他所擁有的力量,似乎很年輕,可他居高臨下看下來的時候,那眼里閱盡風(fēng)霜,又似乎已經(jīng)蒼老。他一身儒袍,甚至不露江湖身份,與扈懷在此對坐飲酒,不過是一方名士在此清談的場面。柳前輩。扈先生。既然已經(jīng)與柳宮海四目相對,梁徵朗聲說,并抱拳行禮。原本似乎并未察覺有人來的扈懷也聞聲站起,往這邊轉(zhuǎn)過身來,原來是梁賢侄。所以那邊就是謝歡了?柳宮海說,他的聲音里充滿溫和與自然,好像他說的每一個字都是最應(yīng)該被說出的。被一開口就點出名字,謝歡索性認了,從梁徵身后站出來說:是。久仰柳大俠盛名,今日竟得一見。不敢當(dāng)。柳宮海微笑。扈懷也一片平靜,看不出對謝歡的出現(xiàn)有什么反應(yīng)。早知你們會造訪。柳宮海說,我與扈賢弟已恭候多時。梁徵一凜。他和謝歡都沒插口,柳宮海就繼續(xù)說:果然傳言是假,華山門下,荀掌門高足,怎會不辨黑白。他說話的時候并沒有笑,但聲音里仿佛滿是輕柔的笑意,充滿寬慰與體諒。梁徵上前了一步階梯,與煙波亭之間只隔了區(qū)區(qū)十來級,前輩這是何意?這次是扈懷開口:賢侄自然是沒聽說了。就這幾日,江湖中已是沸沸揚揚,都說你為妖人所惑,連戰(zhàn)數(shù)個門派,甚至不惜與同門反目,死死護著這個他看著謝歡,斟酌了一下措辭,狗官,妖人。謝歡懶得管他,早就沒專心在聽他們說話,已經(jīng)在考慮起如何脫身。此處臨近山崖,崖下荊江??墒巧礁咚?,跳下去不見得有活路。梁徵隱約明白,但是決定爭辯,這是誤會。既是誤會,梁少俠請說說真情。柳宮海抬手示意,不如上來說話。柳宮??雌饋砭拖袷瞧鋵嵥酪磺兴频?,對梁徵即將說出口的任何話都已經(jīng)預(yù)備好包容。可梁徵并沒有開口,也沒有提步上前,只是牢牢地將謝歡護在身后。柳宮海嘆了嘆氣,像是對自己被當(dāng)做危害者而感到遺憾。年輕人,他一撩袍角,飄身而下,落在梁徵面前,你還并不知道你在做什么。謝歡抬眼,越過梁徵的肩膀看到柳宮海的眼睛。柳宮海在與他對視的瞬間露出藐視的眼神,但那點輕蔑在轉(zhuǎn)到梁徵臉上時便已經(jīng)消隱無蹤,化為理解與寬容。而梁徵感覺到壓力。雖然面前的前輩還什么都沒做,但這氣定神閑中傳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