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她……她……”

    顧大小姐又吐出一句話，“ōng，a，a，nǎng，sān，pi，wá，fá，zǐ，là，hōng。（注1）”

    瑯華邊說邊掙脫了祖母的懷抱，跳下炕來，赤著腳走到靜明師太跟前，看著她的眼睛清清楚楚地念著。

    靜明師太神色倉皇。

    所有人震驚地看著顧大小姐。

    屋子里一時鴉雀無聲。

    靜明師太只覺得顧大小姐那小小的身體仿佛被佛香纏繞，她那雙眼睛能看透她心中所有的秘密。

    她的血液如同一下子抽離了她的身體，雙腿忍不住開始顫抖。

    顧太太許氏再也忍不住道：“瑯華，這是怎么了？是不是被魘住了……?！?/br>
    還是顧老太太沉得住氣，皺起眉頭看了許氏一眼，“胡說什么？這是?！?/br>
    桌子上的藥師琉璃光菩薩像，仿佛閃閃發(fā)光。

    靜明師太仗著藥師琉璃光菩薩幾乎走遍了蘇州府、揚(yáng)州府，背地里做了多少壞事，收了多少昧心錢她再清楚不過，治好了是菩薩顯靈，治不好她還可以為其超度，從來不會被人質(zhì)疑，而今天……

    “藥師佛顯靈了?！鳖櫦夷觊L些的下人，先跪下來，緊接著年幼的下人也跟著下跪。

    瑯華慢慢地接著讀：“稽首三界尊，歸依十方佛，我今發(fā)宏愿，持此藥師經(jīng)……”

    “上報(bào)四重恩，下濟(jì)三涂苦，若有見聞?wù)?，悉發(fā)菩提心?！?/br>
    靜明師太知道，這是本愿功德經(jīng)中的發(fā)愿文。她已經(jīng)讀過幾千次。

    這次從一個孩子口中，說的如此鄭重莊嚴(yán)，稚嫩的聲音，果斷而清脆，如此的讓人毛骨悚然，如果是尋常人讀她不會害怕。可在她眼前的，不過是一個孩子，她怎么會讀這些東西，如果不是孩子在誦讀，那又會是誰？

    難道真的是佛菩薩？

    靜明師太跌坐在地上。

    善惡到頭終有報(bào)，難道是她的報(bào)應(yīng)來了。

    耳邊仿佛傳來密集的木魚、云板聲響。

    靜明師太忍不住隨著瑯華讀起發(fā)愿文來，忽然之間一切停頓，靜明師太眼前是那雙瑩白的小腳。

    顧大小姐臉上掛著恬靜的笑容，“往昔所造諸惡業(yè)，皆由無始貪嗔癡，從身語意之所生，一切罪根皆懺悔?！?/br>
    靜明師太不由自主地低下頭。

    是佛菩薩，真的是佛菩薩，只有佛菩薩才知道她犯過的罪過，指引她懺悔。

    靜明師太顫抖著，已經(jīng)跪伏在地上，如同跪在佛殿中，滿殿的菩薩垂眼望著她，莊嚴(yán)、肅穆，讓她不敢再說任何假話，“是弟子起了貪念，才來害顧家施主，弟子從今往后，修行消業(yè)，修行消業(yè)……”

    靜明師太說完縮在地上，顫顫巍巍，發(fā)瘋了似的反反復(fù)復(fù)地念起懺悔文來。

    瑯華轉(zhuǎn)過頭，看到桌子上的藥師佛。

    她嫁給陸瑛之后，陸瑛為了治好她的眼疾，四處尋找郎中和藥方，后來干脆在東廂房里供奉了藥師流光如來像，逢年過節(jié)就會請大法師來念藥師經(jīng)，她知道這并不能讓她眼疾痊愈，但是她知道這是陸瑛的一片心意。

    沒想到這些她聽來的佛經(jīng)，最終會有這樣的用途。

    靜明師太會害怕，是將她當(dāng)做是個八歲的孩子，并不知道她曾枯坐在房里，聽和打發(fā)日子。

    她的樂趣就是將所有的梵音弄個清楚，所以早就將藥師背誦的滾瓜爛熟。

    一個孩子無端說出不合年紀(jì)的話會被當(dāng)成中邪，背誦佛經(jīng)卻會被說成佛祖庇佑。

    她該感謝藥師菩薩，懇求藥師佛繼續(xù)庇佑，從此將她留在這里。

    “這孩子，怎么能光著腳站在這里?！?/br>
    訝異的聲音從面前傳來，瑯華抬起頭，她知道她將會看到現(xiàn)在最不想見的人。

    瑯華抬起頭，看到了年輕的陸夫人，準(zhǔn)確的說，現(xiàn)在應(yīng)該叫她陸二太太。

    陸二太太，她的婆婆，陸瑛的母親。

    陸二太太詫異地看著瑯華，十分關(guān)切地彎下腰伸手將地上的瑯華抱了起來，“老夫人方才還說姐兒的病不見好轉(zhuǎn)，讓我來瞧瞧，原來……已經(jīng)醒過來了……”

    陸二太太將瑯華放在炕上，才意識到非同尋常的氣氛，“是不是我……做錯什么了？”說著茫然地向周圍看去。

    陸二太太的手還攏在瑯華腰上，讓瑯華想起那條冰冷的綾子，在她脖頸上收緊再收緊，直到她喘不過氣來。

    瑯華看著陸二太太的嘴一開一合，耳邊卻是那尖厲的嘶喊，“沒有你，我們瑛兒早就是皇親國戚，位極人臣，我們陸家也會繁華興旺，都是因?yàn)槟?，都是因?yàn)槟?。佛祖保佑，讓你這種毒婦，死后下十八層地獄永不超生，再也不要來害人。我的瑛兒，我的瑛兒啊！”

    臨死前的種種掙扎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她的身上。

    無能為力地等著自己的生命慢慢流失。

    那種死亡的痛苦，是那么的刻骨銘心。

    陸二太太將手伸過來要去摸瑯華的額頭，瑯華下意識地?fù)]手。

    “啪”地一聲，清脆的聲音在屋子里炸開。

    陸二太太的手被打到一邊。

    陸二太太頓時驚詫，仿佛她做了什么不該做的，惹的一個八歲的孩子來反擊，冰涼的目光從瑯華眼睛中一閃而過，她嚇了一跳，卻又說不出話來。

    她能說什么？怪一個八歲的孩子不成？

    陸二太太頓時手足無措，萬分的尷尬，屋子里所有人都看過來仿佛在質(zhì)問她對一個孩子做了什么事。

    陸二太太紅著臉，輕聲安慰瑯華，“這孩子，是怎么了？”

    瑯華看著陸二太太欲語還休、肝氣郁結(jié)的模樣，頓時心情大好。

    是啊，從現(xiàn)在開始，她的命運(yùn)她的將來都掌握在她手中。

    在陸二太太驚愕中，瑯華趁勢“暈倒”在床上。

    耳邊傳來陸二太太的驚呼聲，然后是祖母吩咐下人，“快將服侍大小姐好好躺下?！?/br>
    ***

    注1：內(nèi)容及發(fā)音，發(fā)音部分特殊符號起點(diǎn)無法顯示，只好做些修改，請大家見諒。

    ☆、5.第5章 審問

    瑯華在下人的幫助下順勢溜進(jìn)了溫暖的被窩，然后在祖母的呼喊下慢慢睜開眼睛，清脆地喊了一聲，“祖母?！?/br>
    “好了，好了，”祖母連連笑著，用帕子去擦濕潤的眼角，“我的囡兒真的好了，藥師佛保佑，藥師佛保佑，從此之后顧家上下永世供奉藥師琉璃光如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