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了歇又繼續(xù)下著，卓爾低頭，握劍的右手腕上白骨森森摻雜著血絲，她默默抬眼，遏制住內(nèi)心的慌亂和憤恨，這一切……都該拜誰所賜呢？

    “卓……幫，幫我……”洛兒睜著眼，臉上混著數(shù)道刀痕，血跡斑斕，急促地喘著氣道。

    手腕生生作痛，卓爾拄著劍起身，唇色慘白干涸，眼中此時已經(jīng)無波無瀾。她就這般恍若無聞地，一步一步堪堪挪步出了門。

    洛兒倏地瞪大眼，目眥盡裂，抬起的手指著卓爾半彎曲在地上的背影，最終垂下。似無奈，又似不甘。

    不知沿著院門外的宮巷挪了幾步的路，卓爾深深抽了一口冷氣，微微啟唇顫抖著仿佛被取絲抽繭般耗盡，整個人無力癱坐在地，凌亂不堪的長發(fā)擋住了血漬斑斑的臉，倚在宮墻上垂著眼，手中的劍早已無力持著，滑落時發(fā)出一聲嗡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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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聲漸漸小了，淅淅瀝瀝的，似垂落在地的手指，輕輕扣著棋盤，有觸目的紅，剎那間若浪潮般鋪天蓋地涌現(xiàn)在眼前……

    卓爾驚醒。

    “醒了？”一個耳熟的女聲。

    卓爾垂了垂眼簾，感覺四周在晃動。她渾身警覺，隨即睜開眼，一動便感覺牽扯了四肢百骸的疼楚，倏而便要失去重心。

    “哎！”那個女聲訝然。

    卓爾只覺得劇痛并未緩解，渾身的寒冷卻因為跌進(jìn)一個牢靠的懷抱而倍感溫暖。她愣愣抬眼望去。

    “呵，醒了，別亂動?！边@個懷抱的主人一身靛藍(lán)色銀紋長衫，聲音因著清晨乍醒變得溫厚醇熱。

    卓爾明曉此時不是琢磨害臊的時刻，便壯著膽子看清了他的模樣，此人不是陌生的，正是那場噩夢般開始的夜宴上有意替自己打圓場的安懷王。

    “嘖嘖嘖，王上你還抱著她作什么？臟死了！”方才那個耳熟的女聲豁然響起。

    被人從身后一把拉至車廂一角，卓爾堪堪坐穩(wěn)便把唇抿得緊緊的，一雙眼里滿是警惕，死死地盯著來人。

    “允嬅，別嚇著人家。”安懷王見狀，佯怒道。

    允嬅長嘆了一口氣，“哎，先前見你昏迷了許久，怕誤及了你傷處，王上又不肯我碰你。你可瞧瞧你自個兒臟得和什么似的，離我家王上遠(yuǎn)點(diǎn)兒。” 她一邊說著，手下動作卻是麻利又輕柔地避開了卓爾臉上的淤痕和磕傷，捻著溫?zé)岬慕佡|(zhì)帕子覆于其上小心擦拭著。

    這允嬅個性遂極了元國地方的潑辣爽朗，卻沒有什么惡意，卓爾微微舒了一口氣。

    “王上，前頭有家客棧?！瘪R車外傳來一個男聲。

    安懷王平靜道：“吩咐下去罷?！?/br>
    “諾?！?/br>
    客棧？

    卓爾眼中黑白分明，心中卻是被貓抓似的，一團(tuán)亂線怎么也糾纏不清：醒來之后為什么她會在安懷王的馬車上？害她之人……究竟為什么要害她……那一夜昏厥之后她究竟遇見了什么？

    允嬅見卓爾面色有異狀，便收了繼續(xù)試探的心，轉(zhuǎn)身掀了車簾跳將下去。

    卓爾嘗試著抬了抬手，渾身的疼楚愈演愈烈，她微動了嘴角，卻發(fā)現(xiàn)整張臉僵痛至極，心霎時涼了半截。

    馬車徐徐停下。

    “到了。”安懷王啟唇，用平和的語氣道。

    卓爾縮在角落，一動也不動，她知道自己此刻的傷勢縱使想要動一下都得牽扯渾身的痛。

    只見他迅速解下馬車壁上垂掛著的一件白色斗篷，抖開將她整個人包裹得嚴(yán)實，順勢一把攬起，躍身下了馬車。

    卓爾乖乖縮在他寬闊的胸膛內(nèi)，心卻吊在嗓子眼。種種疑惑讓她不由得毛骨悚然，跟著整個身子也在微微顫抖。

    安懷王察覺到她的異樣，加快了腳步走進(jìn)客棧，跟著允嬅的指引到了一間已經(jīng)準(zhǔn)備妥當(dāng)?shù)姆块g，慢慢將她放置在床上。

    “沒事了。一切都過去了。”他傾身，抬指欲揭開她散亂在額間的發(fā)絲，卻被她咬唇躲開了。

    指尖微頓，他緩緩站直身子，繼而轉(zhuǎn)頭淡然啟唇：“備些熱水來?！?/br>
    “諾?！痹蕥命c(diǎn)頭，開門下了樓。

    “一切疑惑，待你將傷勢養(yǎng)好了，本王會一一解釋?！闭Z罷，他便不再多看她一眼，大步走出門去。

    卓爾將半張臉埋進(jìn)枕頭里，渾身顫抖得厲害。他怎會一眼看穿自己內(nèi)心所想？

    這九月初，本該是帶著流火的炎熱，此刻的她卻是冷得難受。

    意識恍惚間，半邊是火舌跳動，噼噼啪啪的乍響灼燒著臉頰，后退一步，只覺背脊處呲呲吐著血信子冰涼地纏繞著最終勒緊了脖頸。

    “啊！”卓爾只覺喉間火辣辣地疼，嘴角隨即滲出血絲。

    “姑娘可醒了，昨日取了熱水過來幫你擦洗時，你又昏過去了，費(fèi)了我不少勁兒呢?！痹蕥迷谧肋叺怪瑁娝偷刈鹕?，忙放下茶盞，朝她這邊走來，又道：“姑娘傷愈還需些時日，且躺下歇息，待會兒用些藥和吃食便得繼續(xù)趕路了。”

    卓爾低頭看著自己的裝束，一身極為尋常的民婦裝扮，與此同時亦發(fā)現(xiàn)了手腕上刺痛的傷口被包扎得嚴(yán)實精巧，渾身的疼痛亦是減緩不少。

    “允嬅，王上吩咐即刻啟程?！遍T外有男子的聲音響起。

    允嬅撇唇擺了擺手，轉(zhuǎn)身到桌邊收拾著物件，頗不耐煩地應(yīng)聲：“知曉啦，石臼你別催了?！?/br>
    卓爾左手悄然摸索著，又慢慢撫上發(fā)間，驀地觸及那枚熟悉紋路的簪子，唇角泛起笑意，卻是冰冷至極。

    “好了，收拾完了，姑娘隨我走罷?！痹蕥门牧伺氖郑^來扶著卓爾穿鞋起身。

    卓爾縮了縮腦袋，忍著喉間劇烈的疼楚，軟聲問：“去……哪兒？”

    允嬅見她這般害怕的模樣，愣了片刻接話說：“當(dāng)然是隨我們?nèi)ピ獓　Ｒ?，在越國，你可是一個已死之人?！?/br>
    卓爾的唇顫了顫，眼中空洞，任那允嬅攙著自己下了樓。

    上了馬車后，便瞧見那安懷王手持一卷書，正看得入神。

    “敢問王……咳咳……”卓爾待那允嬅掀了簾子出去坐守時，禁不住出聲卻掩袖咳嗽起來。

    “傷尚未痊愈，別多說話也別亂動，下次再犯，難受的還是自己?！卑矐淹醴畔聲恚晢玖嗽蕥眠M(jìn)來。

    “在門簾外就聽見姑娘的咳嗽聲兒了，來，喝點(diǎn)水?！痹蕥萌×塑噹麅?nèi)小桌上放置好的茶盞，倒了一杯滾熱的水遞了上去。

    卓爾垂了垂眼，啜飲了幾口卻嗆得喉間一陣腥銹味，不由得蹙了眉。

    安懷王見狀，沉了聲道：“允嬅，看來平時是本王太縱容你了。”

    “略~”允嬅朝他吐了吐舌頭，又拍了拍卓爾的背幫她順著氣，抬眼不懼訕笑著：“平時也沒見王上這般關(guān)心人，卓爾姑娘倒是有幸至極?！彼S即轉(zhuǎn)身拉開柜子抽屜的第三層，取出一個渾體白釉瓷瓶，又從旁邊的櫥格里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