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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掛上了檐角,同那串繡球花掛在一處。女子又屈起手指敲了敲舊木桌,嫂子便掛在那兒痛苦地尖叫起來,直叫得喉嚨嘶啞。她身上慢慢地滲出血,染上那串繡球花。雪白的繡球花被浸得通紅,鮮血滴滴答答落在厚重的褥子上。 女子又向兄長道:“輪到你了。且記住是你弟弟的緣故,須怨我不得?!毙珠L抖如篩糠,巫端臣閉眼道:“罷罷罷。”女子微笑看著他,巫端臣道:“我娶三小姐便是?!?/br> 女子咯咯一笑,輕輕擊掌,巫端臣眨眨眼睛,卻見他兄嫂好端端地坐在椅子上,嫂子還喋喋不休地說著奉承話。女子有些頑皮地跳將起來,向巫端臣道:“三妹婿,叫聲大姐來聽聽?”巫端臣慍怒道:“大姐!”女子輕飄飄出了瓦屋,在門前忽回過臉來,笑道:“我倒忘了。我叫祁拘幽,我三妹閨名喚作祁白梅,你可千萬好好待她。”她像孩子似的跳過門檻,屋外二十八位少女齊聲行禮道:“家主?!?/br> 巫端臣便這樣娶了祁白梅。 我萬不知里頭還有這樣的曲折,只能不住地飲酒。巫端臣在屏風另側(cè)醉得東倒西歪,聲音卻仍是沉痛的,只道:“這世上,權(quán)力、金錢、妖法都是好的,偏偏弱小要不得。我也算是長了見識了。我那妻子沒什么不好,我卻沒法子喜歡她。她一家人未免欺人太甚?!?/br> 我料想,個中關節(jié),祁拘幽從不曾向祁白梅說過的,故而她只當作是自己與巫端臣心有靈犀,互相戀慕。她是深山里的傻狐貍,以為自己愛旁人,旁人便理所應當?shù)貝鬯恕5胗浿约阂院偵泶谖锥顺忌磉吥切┠?,巫端臣卻不曉得是她。 巫端臣醉得太過了,伏在桌上,向我徐徐又敬了一杯,道:“我醉欲眠——卿且去?!蔽颐H幌蛩鼐匆槐挥X愈發(fā)是一筆爛賬,偏偏優(yōu)姝要攪進人家的家事里,讓我愈發(fā)無措。巫端臣伏桌睡了,我倚了窗臺向街上望,此刻日薄西山,暑熱總算是褪去一層。 忽見沈老將軍騎了棕色馬,自西向東徐徐而來。我手一抖,杯中酒灑到袖子上,往后驚退兩步,方定神自嘲道:“優(yōu)華啊優(yōu)華,你真是沒出息?!彼诮稚闲旭R,我在樓上喝酒,他如何瞧得見我?我也是嚇怕了。 我又走近了窗戶,默默地望著沈老將軍挺拔的身子。他沒帶一個侍從,也沒有穿華貴的服飾,只騎了其貌不揚的老棕馬,在日暮的時候緩緩穿過長安城熱鬧的街市,夕陽一個勁拽他的影子。我癡癡望著,腦子里在想枕壺。沈老將軍覺得枕壺不肖己,我卻覺得枕壺像透了他。 自東而西忽有馬車轔轔聲滾來,沿路驚起無數(shù)尖叫。那駕車的馬車夫囂張地揚起馬鞭道:“讓開!讓開!別擋道!”路上行人被驚得四散逃逸。我皺了眉,瞇眼望去,那馬車上正正端坐著新科武狀元成武襄。 “狗東西!跑快點!別擋了大爺?shù)牡溃 瘪R車夫一鞭子向前甩去。 沈老將軍愈發(fā)挺直了背,騎著馬正面向武襄君的馬車迎過去。馬車夫唯恐撞上,眼見叫罵都不得法,只得拉了轡頭連聲道:“吁——”馬車驟然一停,武襄君在車上一個不穩(wěn),直直向前撞到車壁,掀開簾子怒罵道:“狗奴才,會不會駕車?” 車夫惶惶道:“大爺,前頭有人擋路。” 武襄君怔怔望過去,只見一人一馬孤零零地從對面而來。那人背對著太陽,瞧不清臉,只身形挺拔如勁竹。他大怒,奪過車夫的馬鞭,直直向那人甩去,罵道:“什么東西,也敢擋爺?shù)牡???/br> 我眼見著沈老將軍生生受了這一鞭,一聲尖叫,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跑下了樓梯。 ☆、【章六 問翠】20 我三步并兩步跑到街上,攔在武襄君馬車前,叉腰怒斥道:“光天化日,街市逞兇,以為天子腳下沒有王法了嗎?”那武襄君正惱著,忽又見我這樣一個小女子半道殺出來,張口便道:“滾!”我極輕蔑地哼了一聲,郎朗道:“武襄君,你不如瞧瞧你那一鞭子傷了誰?”我走近了,他好不容易看清我的臉,遲疑道:“你又是誰?”我道:“武襄君卻是見過我的,可惜您貴人多忘事。” 他皺了眉暗想,忽地眉頭一舒,像是想起來了,忙下車拱手道:“姑娘那日可是在武舉試場?”我笑吟吟道:“正是?!蔽湎寰r笑道:“方才是在下唐突了姑娘?!蔽覔u頭道:“唐突了我事小,你方才唐突了那一位,怎生是好?”我指指身后端坐馬上的沈老將軍。 武襄君忙上前,作揖道:“不知尊駕何人?”他口中雖這樣問,卻悄悄抬起眼皮瞧那人的臉,一見之下,嚇得骨頭都軟了,雙腿一彎便跪倒在沈老將軍馬前,叩首道:“下官有眼不識泰山,沖撞了將軍?!蔽艺镜缴蚶蠈④婑R前,笑吟吟道:“你這聲‘下官’未免稱得太早了罷?陛下如今尚未封你,你算得上什么官兒?”他又連連叩首道:“是是是,姑娘教訓的是。小的知錯,奴才知錯!” 我見他失態(tài)之下竟如此粗鄙不堪,毫無氣節(jié),不由得厭惡地轉(zhuǎn)過臉去。沈老將軍這時候方翻身下馬,伸手將那武襄君扶起來,指了我溫聲道:“我這個兒媳婦,口頭上從不饒人的,您可千萬莫見怪。”我見沈老將軍左臉上鞭痕宛然,觸目驚心,更是憤憤,便道:“這位武襄君手上大約也從不饒人的。”武襄君嚇得又要跪,沈老將軍穩(wěn)穩(wěn)地托住了他,淡淡道:“罷了,我不在意?!庇值溃骸爸皇且院髣e在長安街道上橫沖直撞了。一則,怕誤傷了稚子弱女,二則,未必不會沖撞貴人。”武襄君疊聲道:“將軍教訓的是,小的再不敢了?!?/br> 沈老將軍向他拱一拱手,牽了馬讓開路。武襄君卻恭謹?shù)貙ⅠR車讓到一邊,示意將軍先行。將軍不意一來一去地推讓,便牽了馬緩緩東向去了。我佇在原地,略一遲疑,跺跺腳趕上沈老將軍,卻也不敢說話,只緊跟在他后頭,亦步亦趨。沈老將軍走過了這個街區(qū),登上清平原上一座小小的浮丘,遙看平林漠漠,翠綠的葉子被抹了鮮紅,夕陽織就一匹紅錦緞。他在一棵矮小的杉樹上掛了馬,負手立在我身前。 片刻后,他問:“你們最近還好?”我才敢開口,道:“很好。”他沉默半晌道:“很好?!蔽倚⌒囊硪磉f上絲帕,道:“擦一擦罷?”沈老將軍接過帕子,倒也不急于擦,只細看那紫薇向陽的針腳,抖了抖,問我:“你繡的?”我呆了呆,老老實實道:“不是。”沈老將軍將我打量打量道:“瞧著你也不像是能靜下心來繡這些的。”他臉上那道鞭痕結(jié)了痂,帕子也抹不去鮮血,只搽去一些血絲。 我瞧著忿忿,便道:“陛下要是問起您的傷,您可得好好參那武襄君一本?!鄙蚶蠈④姷恍Γ矣执笾懽訂枺骸拔液驼韷亟裢砜梢匀ヌ酵鷨??”沈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