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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故園春早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3

分卷閱讀3

    年三十晚上吃的是火鍋,深鸝師姐親手調(diào)的鍋底;我提前捏好了松糕與餃子,又炸了點春卷,一頓年夜飯吃得舒心舒胃。嫩嫩被餃子燙了,坐在那里哇哇直哭,眼淚全蹭蘭圖師兄的白袍子上;師姐咯咯笑得停不下來,任由師兄渾身僵直地抱著嫩嫩,不知如何開口哄;枕壺還在逗嫩嫩,說“你再哭就把你扔出去”,誘他哭得更兇;我實在看不下去,從可憐的師兄手里將嫩嫩接過來,撫摸著他的背,他的嚎啕轉(zhuǎn)成抽泣,再就睡著了。

    深鸝師姐上氣不接下氣地笑道:“我認(rèn)識蘭圖這么些年,倒真沒見他這么狼狽過?!?/br>
    蘭圖師兄沒抱孩子了,便恢復(fù)了一如既往的淡然,道:“當(dāng)初枕壺和優(yōu)華都比嫩嫩要乖。”

    平心而論,我們倒不是乖,我們是怕。拜入生罰山的時候,枕壺已經(jīng)八歲了,我也四歲了,當(dāng)初我們兩家人是祈求生罰山收我們?nèi)腴T,如有意外可保一條性命,自然是矮了一頭;蘭圖師兄又嚴(yán)厲肅整,怕他是應(yīng)當(dāng)?shù)摹?/br>
    如今回過頭去想,竟然這么多年了。

    深鸝師姐起身替嫩嫩裹好小被子,嫩嫩迷迷糊糊地翻了個身。師姐又從里屋取出琵琶來,抱著琵琶問我們:“想聽點什么?”

    我吃吃地笑道:“十八摸?!?/br>
    蘭圖師兄清了清喉嚨。

    枕壺忙道:“年三十的當(dāng)口,彈點歡快的。隨便什么都行?!?/br>
    深鸝師姐遂信手彈了起來,調(diào)子頗有些輕佻。我推開窗戶,冷風(fēng)呼呼地灌進(jìn)來,卷著鵝毛似的雪花,庭中那株梅樹倒是堂堂皇皇、怡然自得地開著,一點點緋紅珍珠般鑲嵌在被雪褥了一身的枝條上。

    枕壺過來同我并肩站著,微微低頭湊到我耳邊說:“阿曇,下山去喝酒嗎?”

    他呼吸的熱氣噴著我的耳朵,我騰地紅起臉來,哼哼道:“師兄會罵人的?!?/br>
    我扭過臉看他,他沖我眨眨眼道:“你去求求師姐?!?/br>
    我沉吟片刻,掩了窗戶,跪在師姐腳邊,摟住她膝蓋,笑嘻嘻看著她。師姐手上頓住,將琵琶往邊上挪一挪,似笑非笑道:“又有什么事兒求我了?”

    我說:“我和枕壺想下山去喝酒,您幫我把師兄支開,行不行?”

    師姐咬了咬下唇,道:“幫我?guī)б粔亍都t’。”再轉(zhuǎn)身向蘭圖師兄道:“蘭圖,你幫我去后院取古琴來?!?/br>
    蘭圖師兄意味深長地瞥我一眼,嚇得我汗涔涔;好在他沒說什么,向師姐拱了拱手便往后院去了。枕壺待師兄走了,也向深鸝師姐作揖道:“師姐義氣?!卑萃瓯闩么箅?,扯著我的袖子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跑出房門。

    外頭雪下得正緊,我在檐下立住道:“待我取一柄傘來?!闭韷囟迥_道:“等你取傘來,師兄便回來了!”他趕忙又脫下大氅,將我從頭到腳嚴(yán)嚴(yán)實實裹住,握住我的手道:“這下好了?!蔽毅骂^懵腦,被他牽著手跌跌撞撞地跑下了山。

    “風(fēng)水一輪”酒樓在長安城大名鼎鼎,就連延順那樣深居宮闈的公主也曾有所耳聞,我第一回領(lǐng)著延順出來玩的時候,她就慕名上“風(fēng)水一輪”喝了酒。這家酒樓如此聞名遐邇,全是他們的招牌酒“露紅”的功勞?!奥都t”這酒不濃不淡,味道并不是那么出挑,可全長安城沒一個人說不好喝。此外它還有一點好,即便是年三十這關(guān)頭仍舊開門納客,讓我等人有了個去處。

    我與枕壺冒著大風(fēng)雪在年三十的晚上沖進(jìn)“風(fēng)水一輪”,老板見是熟客,忙迎上來道:“沈公子,一間雅座?”

    枕壺道:“你替我找個有爐火的地方,我這一身可是濕透了?!?/br>
    我從他濕漉漉的大氅里鉆出來,埋怨道:“誰叫你不打傘!”

    枕壺猛地彈我腦門,說:“要是師兄取琴回來了怎么辦?”

    我說:“你就是怕他!”

    枕壺輕蔑地哼一聲,道:“你不怕?”

    我不吭聲了。我與枕壺縱橫長安城,唯獨就怕師兄,這是沒辦法的事。

    我倆圍著爐火坐下,老板取了“露紅”酒來,再奉了幾盤小碟擱在方桌上;我喝了幾杯,被酒意和爐火醺得懶洋洋的,歪著身子倒在枕壺肩膀上,枕壺把我扶正,道:“沒見我濕淋淋的?”我沒力氣同他拌嘴,撐著下巴一杯一杯地灌酒。

    露紅酒……真好喝……

    迷迷糊糊中,不知喝了幾盅,也不知喝了多久,當(dāng)我第二回往枕壺肩上歪的時候,他衣裳已經(jīng)被烘干了;枕壺是越喝越得勁的性子,他重重拍了拍我額頭,問我:“醉了?”

    我說:“疼!”

    枕壺胡亂揉了揉我額頭,含糊道:“我給你吹吹?!?/br>
    我說:“不要,我要出去玩?!?/br>
    即便喝了酒,枕壺也不忘訓(xùn)我:“這個點了,還去哪兒玩?”

    我耍賴道:“不管,我就要出去玩。”

    他又把我扶正坐好,自己踱步至窗前,推窗而望。我走過去,懶洋洋排在窗臺上說:“你看,雪都停了?!贝巴馐羌澎o而明亮的長安城,路上別無人影,先前一場大雪為長街鋪了厚厚一層褥子,朧明冬月清清泠泠披掛下來,載月長街如雪膚美人裹鵝黃輕紗;沿街屋子掛了紅燈籠,窗戶上糊了喜慶的紅紙,溫暖的紅光又為夜景抹上胭脂。

    枕壺喃喃道:“真安靜?!?/br>
    我打趣道:“等新年鐘一敲,鞭炮齊鳴,想安靜都安靜不了呢!”

    枕壺眼睛刷刷亮起來,興奮地抓住我的手,道:“我知道了!”他見我還端著酒杯,不耐煩地奪過來一口喝掉,說:“我們快去晨昏寺!”

    我又只能跌跌撞撞跟著他跑,百忙里還不忘扔一塊銀子給老板。雪雖然停了,路還是很不好走,我跌了一跤,吃了一口的雪,酒氣沖上腦子,坐起來就哇哇大哭,枕壺有些著急,一個勁兒拉我,道:“快起來,不然趕不及了!”

    我一面哭一面說:“你欺負(fù)人。”

    枕壺嘆氣,蹲下來說:“快,我背著你跑,趕緊的!”

    這個我樂意,我把眼淚一抹,爬上他的背,摟住他脖子,問:“我們這么急著去晨昏寺做什么?”

    枕壺沒回答,我有點醉,趴在他背上一顛一顛地要睡著;半睡半醒間我還在琢磨晨昏寺。去晨昏寺能干嘛?那是和尚敲鐘、老頭子上香的地方,保不準(zhǔn)還會撞見我阿爹阿娘,為了求阿爹官運亨通,他們年年去上香。要我說,他不能再官運亨通下去了,再這么通下去,皇帝準(zhǔn)會砍他的頭。

    “阿曇,到了,下來!”

    我松開他的脖子,剛一站直便覺腿軟,歪了一歪,枕壺忙扶住我。

    在我們面前的便是晨昏寺,這么說并不準(zhǔn)確,應(yīng)該說是晨昏寺的高墻。晨昏寺的正門理所當(dāng)然地擠滿等待上新年香的香客,墻邊倒寥寥無人。

    枕壺摸了摸下巴說:“我們從這兒進(jìn)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