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jīng)有些臟了的殘雪之中，同他的臉一般蕭瑟。

    杜瑕挺犯愁，有些為難的看了他一眼，捏了捏眉心，挺斟酌的說道：“話不好這么說，天生我材必有用，你于此道可能確實差了點兒天分，但假如真去科舉，我個人感覺，秀才功名未必不敢想?！?/br>
    牧植剛覺得有些安慰，旋即又悶悶道：“再往上就不成了是吧？”

    他叔父可是狀元，雖然是武狀元，可文舉也是正經(jīng)舉人呢！便是嬸嬸的兄弟也是文舉榜眼！一眾好友也不乏三鼎甲者……

    都說青出于藍，然而輪到他這里，難不成就只能得個秀才？

    面對這種情況，杜瑕也是真覺得棘手，可能打從一開始起，她身邊出沒的全都是學霸級別的，她本人又有基礎，才學也不差，所以導致……眼光有點兒高？

    這話實在不好說死了，假如直接告訴這孩子你這輩子想科舉取士是沒指望了，又怕打擊壞了；可若是一味含糊，豈不是強行與他編織虛無縹緲的夢境？假如一直堅持下去，屢戰(zhàn)屢敗，反而耽擱正經(jīng)長處，當真是誨人不倦，耽擱一生。

    思及此處，杜瑕就覺得自己肩頭重擔足有千鈞，頗有些養(yǎng)兒子的艱難。

    她飛快的在心中整合一下語言，然后語重心長道：“植兒，科舉一事十分復雜，一句兩句話也是說不清的。誠然要有才學，可也與時運息息相關(guān)，再者考官的口味，圣人的喜好，天下時局等等。嬸嬸并非考官，更非圣人，說的也不過是自己的淺見，你可供參考，卻不需嚴格尊崇。”

    見牧植似懂非懂，可臉上到底好看了些，杜瑕也跟著吐了口氣，又道：“退一萬步說，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讀書使人明理，便是不考科舉，難不成就不讀書識字了？便是經(jīng)商，還是儒商更受人敬重哩?！?/br>
    等好歹幫牧植調(diào)整好心態(tài)，又笑著送走了他，杜瑕才有空思念起遠方的牧清寒來。

    唉，像這種關(guān)乎旁人前途命運的大事，尤其自己并未親身經(jīng)歷過，終究能給的只有建議，而無法指引。

    你啊你，快些回來吧，平平安安的回來！

    杜瑕重新恢復了正常生活，開始交際、作畫本，偶爾做做手工，以及每日必要同兒子玩耍一番，加深感情。

    毛毛還小，又有一大家子人圍著，那小家伙倒是不想爹，或者說目前尚未建立起關(guān)于父親的概念，終日笑呵呵的。

    隨著一天天過去，他漸漸張開了，越發(fā)白胖，眉宇間也更像牧清寒，每每杜瑕看時都會感慨遺傳的神奇和偉大。

    小東西倒是挺好養(yǎng)活，能吃能睡，又頗好動，這會兒有些認人了，更加愛纏著杜瑕。只是卻不需要一直抱著，便是杜瑕伏案工作，也不過隔一小會兒就咿呀幾聲，手腳亂揮，要個親親摸摸，同他說幾句話罷了。

    杜瑕就笑，心道牧清寒也是這個性子，沒準兒他小時候也是這般，又愛撒嬌，愛粘人，卻又不過分，只叫人舍不得不疼。

    都說要贏在起跑線上，杜瑕雖然沒有一定讓兒子出人頭地的執(zhí)念，卻也不愿意他碌碌無為，閑來無事便會念詩與他聽。

    這日到里的一首：“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于興師，修我戈矛……”毛毛只傻乎乎樂呵呵的仰頭望著她，杜瑕自己卻漸漸出神了。

    “……修我戈矛，修我戈矛……”

    她盯著虛空，怔怔發(fā)愣，卻見外頭突然傳來消息，說月初大祿和炤戎打了一仗，十分激烈，死傷慘重，但大祿贏了！

    “朱老將軍當真是老當益壯，如有神助，聽說他率先斬了敵軍一名副將，又于兩百步之外一箭射斷敵軍帥旗，只叫炤戎都懵了，嚇得屁滾尿流！朱老將軍又同牧將軍兵分兩路追擊，牧將軍雖是頭一回上戰(zhàn)場，但并不怯戰(zhàn)，又難得果決，與朱老將軍配合默契，斬首頗多，圣人龍顏大悅……聽我們老爺?shù)囊馑?，保不齊回來后還能得個爵位呢！”

    一家人都圍在一起，翻來覆去說了許多遍，都很替牧清寒高興。

    這還是唐芽先得了消息，知道他們家里人擔心，這才叫心腹提前過來報信兒，具體后頭可能會再有圣旨下來。

    杜瑕也跟著松了口氣，又問來人可知幾位將軍是否受傷。

    那人有些為難的說：“邊關(guān)報訊向來只說勝負，或是重大折損，似牧老爺這等沒得消息的便是好消息，至少沒有要緊的傷，夫人也可安心?！?/br>
    這話雖粗，可道理卻通的很，杜家人聽后果然也都放下心來，又在南邊打發(fā)人與牧清輝那頭報訊，也好叫他們安心。

    打仗么，哪兒能不死人呢？上頭的人關(guān)心的也只是結(jié)果而已，至于誰死誰活，又有幾人在意？

    眾人聽了一回，最后還是杜瑕記起來要問問同去的盧昭的情況，結(jié)果因為盧昭官職過低，暫時也沒立下能夠引發(fā)上頭關(guān)注的巨大功勞，眼下情形卻也不得而知。

    到了晚間，宮里倒是沒有什么即刻升官的旨意，不過果然送出賞賜，也叫整個開封城都跟著動了一動，繼而終于有一股洋洋喜氣飄在空中，打破了這僵持已久的，死氣沉沉的寒冬氣氛。

    有的人家開始放鞭，好似已經(jīng)打了最后的勝仗，只等大軍班師回朝一般熱鬧。

    卻是這并不難理解，炤戎全國上下都十分驍勇善戰(zhàn)，打起仗來不要命。當年是大祿聯(lián)合周邊幾個國家才勉強壓制住，換來這三十多年來之不易的安寧?？峙略谠S多國家眼中，炤戎便是不可戰(zhàn)勝的存在，而如今卻是大祿以一己之力同它對上，而不少鄰國預料中必將慘敗的第一仗非但沒吃虧，竟然還打贏了！

    的確是值得大肆慶祝一番的！

    這會兒圣人的身體已經(jīng)很差了，可為了進一步鼓舞士氣，他依舊強撐著登上皇城，對著全城百姓講話，然后順利引發(fā)了一股全國募捐和全民參軍以及保障后勤的熱潮。

    不管大小，無數(shù)商戶都開始瘋狂捐錢捐物，有的是真心想要幫助大祿打贏戰(zhàn)爭，有的則是因為這種大環(huán)境：別人做了，唯獨你不做，無論如何都說不過去吧？他們要臉呀！

    因為自家兄弟就在前線，牧清輝一口氣捐了五十萬兩，外加糧草無數(shù)，成功擠入捐款榜前五，還得了圣人親筆書寫的“義商”匾額。

    私底下杜瑕跟杜文討論過圣人的這一舉措，覺得真不愧是老狐貍，一舉多得：

    號召民間捐款，一來可以最大程度的保全國庫，以備來日之需；二來能最大程度上聚攏全國資源，保證戰(zhàn)爭運轉(zhuǎn)；第三么，說一千道一萬，饒是圣人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下頭幾個兒子躍躍欲試，終究還是不甘心的。而不管是籠絡黨羽還是如何，都需要錢財，大量的錢財。而這種程度的錢財是一般小商人所拿不出的。也就是說，捐款榜上的前幾名，必然有眾位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