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的什么話：

    朗朗乾坤青天白日的，又是大過年，正熱鬧的時候，誰家的姑娘不能出去玩耍？便是公主郡主等人，也時常相約出去看花游玩踏青什么的呢！若真是因為這個就被無端責(zé)罵折辱，還有沒有天理王法了？

    那書生也回過味兒來，一聽這個就不干了，當(dāng)場給氣的臉紅脖子粗，也據(jù)理力爭起來。

    只是他終究不是官面上的人物，不知圣人脾氣不說，也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自以為是，滿口之乎者也，張嘴閉嘴圣人道德，聽的圣人一股膩味，眉頭也不自覺的微微蹙起。

    大過年的扎堆兒來告御狀，圣人還以為是什么驚天動地的大事呢，沒成想竟然全是些雞毛蒜皮！

    原來這書生竟然是個傻子，人家一群姑娘小姐興致勃勃在梅林里起詩會，他誤打誤撞闖了進(jìn)去，既不賠禮道歉立即走開，也不跟其他書生一般以才服人加入其中，反而直接開始破口大罵，說了一群未婚青年男女靠在一起說說笑笑，簡直不成體統(tǒng)，有辱斯文。

    這還不算，他竟然也是這兩年新晉興起的纏足惡俗的簇?fù)碚?，?dāng)即對著這一群官家小姐斥責(zé)起來，說她們就不該讀書識字，也不該出門，更不該對人陌生男子說笑，就應(yīng)該老老實實呆在家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當(dāng)然，一定要纏足。

    你想，這些京官家里養(yǎng)出來得千金小姐是什么脾氣？哪個不是一家人如珍似寶般呵護(hù)著長大的。當(dāng)真一腳出八腳邁，只要不違背了律法倫理，她們想做什么做不得？

    素日里便是爹媽都沒彈過她們一個指甲，今日原本在這里興高采烈地玩耍，如今卻忽然轉(zhuǎn)進(jìn)來一個瘋子對她們大加指責(zé)，誰受的住！

    有幾個姑娘直接氣得渾身發(fā)抖，眼圈微紅，但要與他爭辯又覺得失了身份，不屑為之；可若什么都不說，什么都不做，又覺得白受冤枉氣。

    正在這時，聽到動靜的杜瑕與何葭去而復(fù)返，叫一個伶俐的丫頭說明前因后果后，兩人勃然大怒。

    什么阿物！

    我們自玩兒我們的，與你何干？

    至于什么纏足，本就與狗屁不通，但凡大戶人家的夫人姑娘誰愿意聽這個。你又算是什么東西，竟然跑來我們面前說叫。

    杜瑕正欲上前罵他一頓，卻見何葭已然粉面帶煞，冷笑一聲，取下腰間馬鞭揚手就是一鞭子！

    眾人都被這一茬兒驚得目瞪口呆，回過神來之后，除了少數(shù)幾個覺得有些不妥。其余眾人都紛紛叫好，大感暢快……

    說到最后，那書生竟然隱隱透出一個意思來：若今日圣人不給他主持公道，那就是對滿天下讀書人的巨大蔑視，日后這江山也岌岌可危。

    莫說圣人了，就是何厲聽了也是怒極反笑：你是什么東西，哪里有你威脅別人的份兒！

    就算圣人名聲再好，脾氣再好，究竟也是圣人。想他高高在上幾十年，便是堂堂正正一國之主，就是御史進(jìn)諫言還需得講究個方式方法，拐彎抹角的說呢！你不過去區(qū)區(qū)秀才，無功無德，在這開封城內(nèi)一抓一大把，哪里來的底氣。

    圣人不高興了，后果顯然可想而知。

    尤其在聽何厲委婉的點明當(dāng)時在場的還有朝中許多大臣的女兒，尤其某位還跟太后娘家拐彎抹角沾親帶故后，他老人家干脆利落的將何厲疾聲厲色的斥責(zé)一番后轟走。

    然而熟悉何厲的人都知道，這完全是個沒什么包袱和不怎么把臉面這種東西放在心里的人。對一般文臣而言幾乎是晴天霹靂的斥責(zé)，于他……也許是大風(fēng)吧。

    那秀才就更倒霉了。

    無故驚擾辱罵朝臣之女，又御前失儀……不過念在他是初犯，只是打幾板子后攆出去。

    于是今年春節(jié)前后幾天，開封居民的談話內(nèi)容基本上就離不開這件事，另有因為這事被帶起來的纏足。

    纏足惡習(xí)出現(xiàn)已經(jīng)有幾年了，最先出現(xiàn)在妓館之中，原本是某些心理扭曲的嫖客和老鴇想出來的變態(tài)玩兒法。后來因纏足之后的妓女越發(fā)弱不禁風(fēng)，竟意外流傳開來，又有諸多貧戶人家想借助這個法子將女兒嫁出去……

    可這種事情畢竟及其殘忍，多有女孩兒挺不過去，或是手段粗暴導(dǎo)致發(fā)炎化膿進(jìn)而導(dǎo)致女孩兒殞命的，故而由此行事的多為門戶人家和貧戶，日子好過的普通家庭做的真是少之又少。

    然有厭惡的就有喜歡的，許多男人覺得這么一來女人越發(fā)無法自立，便是正常的行走都難以維持，就只能依靠男人，這無疑大大的滿足了他們的心理，因此不遺余力的鼓吹、推廣。

    結(jié)果這次更絕了，竟直接捅到圣人跟前去了！

    原本圣人都五十多歲了，又勤于政事，對美色喜愛不過平平，并無任何特殊癖好，除了家世背景之外，頭一個看臉，次一個看身段兒，至于腳什么的，還真不大在意。

    也就是這個秀才鬧的，他才頭一次聽說了外頭還有這么一個興頭，不免略有好奇，叫人打聽了之后說與自己聽。

    結(jié)果說的那日，圣人正拉著皇后同幾個高位嬪妃宴引，眾人聽后紛紛蹙眉，待看了下頭的人叫來的一位纏足女子后，胃中更是一通翻江倒海，當(dāng)真連飯都吃不下去了。

    這樣殘害肢體的爛事兒，竟也能得了外頭某些人的大力推崇？

    二皇子生母肅妃是將門虎女，早些年曾看過戰(zhàn)場上下來的老兵肢體殘缺后無限痛苦的情景，這會兒頭一個忍不住起身道：“真是胡鬧，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好生保養(yǎng)才是正道，怎有人鬼迷心竅，竟自己作踐了！”

    頓了下，她又對圣人道：“皇上，此風(fēng)氣萬萬不可長啊！”

    皇后也面色不虞道：“是啊，若是掰斷腳骨，豈不等同于廢人一個？女子雖不能出將入相，可到底也要主持后宅，若身子廢了，還能做什么？”

    她是有兩位親生的公主的，分別行三、行九，過兩年也都要嫁人了，日后說不得要生兒育女，萬一生個孫女，難不成也要先把雙足掰斷？到時候莫說騎馬打獵，便是尋常行走恐怕都不成了！

    她拼了命才生下來的公主，雖然比不得皇子管用，可也是身上掉下來的rou，只恨不得愛護(hù)一輩子，如何反要糟踐！

    在場妃嬪雖非人人都有公主，可好歹人人都是女人，自然更能引發(fā)共鳴。

    本來女人活在這世上就夠艱難的了，若再加上這一條，還不如一下生就碰死了，便是重新托生成一條富貴人家的貓兒狗兒不也比這個強？

    因此一看這個，就都有些齒寒，仿佛自己的雙足也都疼痛難忍起來。

    說句老實話，后宮組建這么些年了，一眾妃嬪如此統(tǒng)一口徑，恐怕不是空前，也是絕后。

    主要是圣人自覺這么大年紀(jì)了，很是欣賞不來這般另類的美感，看后連著做了好幾日的噩夢，剛過初五，他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