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幾幅。像麒麟送子的得畫兩份，你大嫂浩哥這有六七年了，還一直沒動靜；你這里青青過了年也三歲了，怎么也該懷一個了?！?/br>
    寧氏臉色漲紅，低頭應(yīng)了聲：“婆母說的是?！?/br>
    徐婆子沒注意到寧氏的臉色，又掰著手指說：“老二明年是不是得考舉人了？給他畫一個狀元及第的；咱是農(nóng)家人，五谷豐登也得來一張；還有迎春送福的畫少不了……”

    寧氏：……

    青青在一邊聽不下去了，哎呦哎呦直捂臉：“我的親祖母呦，你以為作畫那是寫大字呢？一會一張。你說那么多種，等我娘畫完都得到吃粽子的時(shí)候了?！?/br>
    徐婆子一聽傻了眼：“居然這么費(fèi)事？”

    青青嚴(yán)肅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指了指桌上雪白的宣紙和各色顏料：“不畫那么久也對不起這些好東西啊!”

    徐婆子想用年畫墻掛滿一面墻的美好愿望破滅了，搓著手認(rèn)真思考了一會，忍痛道：“罷了，你就畫一張麒麟送子、一張狀元極地、一幅天官賜福就好了，門神和五谷豐登的畫我叫老大上鎮(zhèn)上買去。衣裳你也不用做了，你屋四個人的我和你大嫂忙活忙活，年三十前給你們趕出來。”想到自己平白的又增加了好些活計(jì)，徐婆子有些心塞：“今年一定得給老三娶上媳婦！兩個媳婦不夠使的，你看哪家婆婆過年這么累的?！?/br>
    寧氏抿嘴一笑：“娘辛苦了，也是我沒成算，該早些買布做衣裳的?！?/br>
    徐婆子聞言多少有些欣慰，說的話也軟和了幾分：“你年輕，經(jīng)歷的多了就好了。也是今年鋪?zhàn)由夂茫忝Σ贿^來。等過了年，你也買兩個小丫頭，幫你打打下手?！?/br>
    寧氏聞言略有些驚訝地看著徐婆子，徐婆子一個錢恨不得掰成兩瓣花的人，居然讓她買丫鬟使，寧氏來不及細(xì)想，連忙推辭：“這怎么使得，娘還沒丫鬟呢，要買也得給娘使?！?/br>
    徐婆子聞言很是受用，咯咯的笑了兩聲：“倒不是我小氣，只是家里沒多少事，地里的活有你大哥cao心就行，忙的時(shí)候雇幾個人也累不著什么。倒是你在縣里，又要做胭脂，又要照看老二的衣食，還得伺候這兩個小的，身子骨哪里吃得消，我看你這次回來比上回見要瘦了好些?！?/br>
    寧氏不由地摸了摸臉頰，倒沒覺得自己清瘦，只是這個時(shí)候村里的婦人喜歡媳婦胖些，好生養(yǎng)。果然徐婆子接著說道：“你生青青也有三年了，怎么也該再懷一個了，最近肚子有沒有什么動靜？”

    寧氏咬了咬朱唇，微微地?fù)u了搖頭。

    徐婆子難以抑制地嘆了口氣：“你大嫂生浩哥時(shí)候傷了身子，也不知能不能再懷上了，咱家的子嗣還得靠你和老三媳婦?！毕肫鹄先两襁€沒媳婦，徐婆子更心塞了，擺了擺手，站起來往外走：“不行，我得去和老三說說，可不能這么挑了，你看村里哪有十七八的小伙子沒媳婦啊，咱家又不是窮，可愁死我了?！?/br>
    青青在大人說話時(shí)候偷偷摸了她娘一個筆畫畫，剛畫了一個娃娃，就見她祖母像風(fēng)一樣的走了。

    寧氏送走了婆婆，心里多少有些沉重，成親四年也沒給徐鴻達(dá)添一孩子，她心里很是愧疚。因女兒在一邊，寧氏也不好表露出來，只能強(qiáng)忍住愁緒，露出一個笑臉：“青青畫的什么？”

    青青只做不知，笑著和寧氏說：“剛才祖母說麒麟送子，我就畫了一個胖娃娃。娘，你看我畫的好嗎？”

    寧氏探頭去瞧，只見紙上有一個胖娃娃在啃腳丫，神情嬌憨、十分喜人。青青上輩子雖然是專業(yè)出身，但對于國畫涉獵不多，只旁聽過一些課程。再加上如今年齡幼小，有些握不住筆，又故意藏拙，只敢拿出三分功力來，因此畫的這個娃娃多少顯得有些稚嫩。

    寧氏見了卻覺得十分驚喜，細(xì)細(xì)看了半晌，不住的夸青青有靈氣，又拿著畫和她說哪幾筆好，哪幾處要改進(jìn)。

    青青聽了娘親講了以后，又畫了一幅，又得了寧氏好頓夸獎。青青美滋滋的將兩個娃娃收起來，吃飯的時(shí)候還給全家顯擺了一回。徐婆子想孫子都想瘋了，看這兩幅胖娃娃不住的夸好，青青得意之下，把畫送給了王氏和寧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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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臘月二十四那天，寧氏好歹把徐婆子交代的年畫畫完了，還讓徐鴻達(dá)裝裱了一下，預(yù)備著過年時(shí)候掛上。

    在吉州這地界，過年時(shí)有些和別處不一樣的風(fēng)俗。在臘月二十四這天，各家不僅要祭灶還要備果酒，誦念道佛經(jīng)咒，焚燒紙錢送百神上天。

    徐婆子一早煮了豬頭，燒了兩尾魚，裹了豆沙松粉團(tuán)，蒸了糖餅，買了果酒和酒糟，預(yù)備著晚上徐鴻翼三兄弟祭灶用。祭灶時(shí)忌諱女子在場，所以即便是徐婆子平時(shí)對青青十分縱容，但這回也不許她偷看。連嚇帶騙的，只說：“晚上你大伯和你爹在家祭灶，祖母帶你去看送百神上天?！?/br>
    青青又不是真不懂事，不過是逗徐婆子玩罷了，說了兩回就乖乖的和朱朱玩去了。

    是夜，在村北頭的曬谷場上，幾十個壯漢舉著火把。每年來給村里做道場的都是挨著村子的清華山道觀，今年主持儀式的是觀主的大徒弟廣誠道人。

    只見廣城道人領(lǐng)著八名道人先是誦了經(jīng)書，再焚香燒紙。青青拉著徐婆子的手，聽那道士念的經(jīng)文，恍惚從哪里聽到過，只覺得十分熟悉。等到焚燒紙錢時(shí)，原本四散的紙錢忽然聚攏在一起，帶著旋風(fēng)朝人群處刮來，眾人一驚，四散離開，徐婆子反應(yīng)慢了一些，又被自己絆了一跤摔在地上，只余青青站在那里。只見那陣旋風(fēng)帶著紙錢圍著青青轉(zhuǎn)了一圈后，直上九霄。

    青青雖活了兩輩子，但這是第一次參加封.建.迷.信活動，哪里見過這樣的場面，登時(shí)臉就青了，當(dāng)場嚇得哇哇大哭起來。

    徐婆子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屁股，拉著孫女的手，再抬頭已經(jīng)看不到那紙錢刮哪里去了，想罵兩句又不敢，只當(dāng)青青觸犯了哪路神靈，連忙領(lǐng)著她到廣城道人前面，帶著青青就要跪下。

    當(dāng)青青膝蓋剛要著地的時(shí)候，廣城道人只覺得頭皮一陣發(fā)麻，渾身不由地顫抖，一股危機(jī)感涌上心頭。廣城道人登時(shí)跪下抱起青青，連說三聲“不敢！不敢！不敢！”方覺得身體的冷意去了三分。

    就著火把的光亮，廣城道人細(xì)細(xì)打量著青青的眉眼，又問徐婆子要了生辰八字來，掐指一算！咦，什么都沒算出來！

    廣城道人搖了搖頭，從地上爬了起來，客氣地道：“我道行淺薄，算不出小姑娘的來歷。但看她眉目姿態(tài)，很有幾分仙骨仙骼。剛才那異像，許是百神上界前瞧到了舊友，過來打招呼。婆婆不用怕，我這里有一粒安神丸，你回去給她吃上，再哄她睡一覺保管就好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