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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業(yè)一起下了頓館子。酒過三巡,耳酣面熱,最后來人爽快拍板,我爸順利得到了那份工作——還挺輕松,倒班看大門、收停車費,一個月能掙1450塊錢。我本擔心他的身子受不住,但他牛脾氣又來,作出要掀桌子的架勢,非去不可。印象里老袁在家歇養(yǎng)了靠十年,而這十年里我就沒病過,不是不病,是不敢病。一個人的強大與軟弱如舌依著齒、筋連著骨,面對那些常被人稱之為逆境的日子,我奮力求生,全身的骨頭都倔強起來,可一點點幸福就把我擊倒了。雖然我丟了賴以養(yǎng)家的飯碗,雖然這一千來塊錢抵不上每月萬把塊的醫(yī)藥費支出,但我終于如愿以償?shù)夭×?,好像終于有個聲音在腦海里對我說:你可以歇一歇了,可以適當?shù)刈詰z自艾、有病呻吟了。我確定了我不是孤憤的狗、不是石頭縫里的草、不是被攝去魂魄的rou身,我家的老東西還是很疼我的。他想替我擔一把。第一天老袁與我分著吃了那三兩蟹黃湯包;第二天他親自下廚為我熬了一鍋糖粥;第三天他扛回家一麻袋梨子,足足五斤,說是給我潤喉。蟹黃湯包被黎翹摔出車外,早就皮破汁流糊作一團;糖粥依然燉得屎爛,光看賣相難以下咽;賣梨的小販坑老袁老邁又遲緩,五斤梨子爛了近三分之一。但我特別高興。我把臉埋進熱烘烘的被窩里,無比愧疚又踏實地安慰自己:待再懶個兩三天,我就把春風引進門,再次頑強地出苗。沒想到在床上躺到第三天,吉良給我打來了電話。還是上回那句話,黎翹要見我。我敏感地意識到,事情好像有轉(zhuǎn)機。給大明星開車一個月,市中心的商業(yè)區(qū)摸得熟門熟路,即使開著雪佛蘭進入那處豪宅,保安斜眼睨我,竟也不攔。旁人還是站著,唯獨黎翹正坐客廳。大狗伏于他腳邊,他垂著臉,一只手揉壓著狗脖子——我覺得這動作有點眼熟,好像那天在劇場里,他也是這么待我的。被人當畜生看待固然不滿意,可顯然黎翹對我那天頂撞他更不滿意,他慢悠悠地把視線從狗腦袋上移到我的臉上,冷著臉問:“你嘴不是挺厲害么,怎么現(xiàn)在不說話?”我猛咳一陣,以破鑼嗓應他一聲。“病了?”黎翹微微皺眉,“那天怎么回去的?”我發(fā)不出聲音,只得以兩根手指做了個“提溜提溜”走路的姿勢。“走回去的?”黎翹一閉眼睛,又露出那種特別嫌棄的眼神,“我猜也是,是你這個蠢蛋會做的事情?!?/br>這位爺喜怒無常,突然回心轉(zhuǎn)意也就不那么難理解,我只得以不變應萬變,甭管他說什么都盡往傻里笑。“還想給我開車嗎?”見黎翹態(tài)度似有松動,我立即識趣兒地跪他眼前,以還燒著的嗓子拼命喊了聲:謝謝爺!聲音又啞又糙,喊完又笑,不想這位爺抬手就兜我一記腦瓢兒,說,你病傻了嗎,我只是問你還想不想給我開車,可沒答應就讓你回來。話到這份上已是大有希望,我揉一揉后腦勺,眼巴巴地望著他。果然,這人沉默片刻,開口說愿意再給我個機會,但這機會不白給,車我得照開,抽空還得去劇組幫忙。劇組?我聽之一驚,趕緊抬臉,以目光詢問吉良。吉良笑得一如既往溫良,解釋說,黎翹對戲劇的熱愛已經(jīng)到了癡迷的程度,所以不顧經(jīng)紀公司與親朋好友竭力勸阻,堅持投資興建了一所將以戲劇表演為主的藝術中心,劇場內(nèi)的設施乃至劇場外的磚瓦都以最高標準甄選,其它與之相關的一切,他若能親力親為,也絕不假手他人。比起那些熱衷于在地產(chǎn)業(yè)淘金的影視大腕兒,比如顧遙,黎天王做事只憑興趣,從來不把風險與收益考量在內(nèi)。藝術中心落成在即,首場演出必得先聲奪人,他目前正在著手準備一出大型的多媒體戲劇,全部班底均是大師級別,又因這出劇融入了現(xiàn)代舞的藝術形式,所以少不了還得請這方面的專家為劇組把關。這些日子黎翹頻繁約見那些女星,就是想借自己與她們那點交情,說服她們投身這出。至于是哪方面的交情吉良沒有明說,但我突然意識到,應該比我一直肖想的純潔一些。“雖說你只是個打雜的,但我還是會請舞蹈大師給你指導。我不指望爛泥能糊上墻,但也不希望一個打雜的拖了全劇組的后腿?!睉B(tài)度依然不善,黎翹斜著臉瞥我一眼,“你還是一直啞著比較好,不聒噪的時候笑得倒挺甜的。”因禍得福,事情反轉(zhuǎn)得太快,還沒等我回過神來,便又聽見黎翹囑咐吉良,讓他把私人醫(yī)生請來看我。“不管什么病,讓他先滾回去,養(yǎng)好再來。”十、“三下”(上)我聽吉良說藝術中心排練廳的地膠是全國最好的。他說得那么自信,我便也信了,于是鉚足勁地要從病里好起來。男演員們還沒進組,排練廳里一水兒的年輕女孩,老遠就看見她們姿姿媚媚,聽見她們唧唧喳喳。這樣的場景一下子把我拉回十多年前的某一天,我初入老娘皮的舞蹈教室,見一群雌鳥里就我一個帶把的,便昂首闊步,走過每一個臉蛋勻紅的小姑娘,都深深以己為榮。可現(xiàn)在的我直愣愣杵在排練廳外,心里半喜半憂,像是那種近鄉(xiāng)而怯的感情正在心口亂跳。歸去來兮??伤闶腔丶伊恕?/br>一個眼尖的漂亮姑娘先瞅著我,招手喚我進去,說:“介紹一下你自己吧。”燒剛退,話仍說不了。我努力扯開嗓子,啞啞發(fā)出一聲“袁駱冰”。另一個漂亮姑娘“唷”了一聲,接話說:“啞的呀?那就叫你‘小啞巴’吧。”這陣子黎翹在國外出席時裝周,我在他的大劇場里打雜,趁機與就與他的姑娘們一起練舞。這些人當中跳爵士最好的是Skyr,跳民族最好的是若星,跳hiphop最好的是九九。一個星期以后,九九跟我說,小啞巴,你hiphop比我跳得好,我再不能跟你一起玩兒啦!又過一個星期,若星跟我說,小啞巴,哪有你這樣的人吶,成心跳別人的舞讓別人無舞可跳!再后來就連Skyr也沖我生氣,小啞巴,以后見我躲著點兒,咱倆可是王不見王。“屎干啦,”我馬上笑嘻嘻地喊她,“多吃纖維多喝水,你一個噴香鮮艷的大姑娘怎么能叫‘屎干啦’呢!”我沒存心在舞技上壓人一頭,只是藏鋒多年,一出鞘就收不住。我的嘴巴也時常要犯賤,好在姑娘們?nèi)硕柬敽茫静慌c我計較,最嚴厲的時候也不過是回嘴,“你丫就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