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br>
    “哦，那多久能看出來？”

    “起碼四五個月吧?！彼鏊伎紶睿艾F(xiàn)在才一個月呢，要不是那時候腰痛去看醫(yī)生，也不會知道。”

    公車提示到站，楊梅和江水一前一后下了車。

    往前再走幾百米，就能看見海了。

    黃昏時分的海，盛著落日的余暉，波光粼粼的海面起起伏伏，像是飄蕩著無數(shù)只金燦燦的紙船。

    找到一塊圓滑的石頭，楊梅坐下來，仰頭笑看江水：“這附近就這一塊干凈石頭，你站一會兒吧?！?/br>
    安靜了一會兒，她問：“你這么過來了，北京那邊同意么？”

    “我請假了?！?/br>
    “可是據(jù)我所知，這行當賺錢的機會可遇不可求，就不怕錯過了？”

    江水搖搖頭：“你都懷孕了?！?/br>
    楊梅笑得很淡：“這么說，還是我比較重要？”

    江水沒回答，筆直地站著，久了，說：“我想養(yǎng)活你，沒錢我不會娶你?！?/br>
    楊梅說：“那現(xiàn)在怎么辦呢？你還是沒錢，而再過幾個月，我肚子就能看出來了。你還要去干那么危險的工作？”

    “……沒有你說的那么危險?！?/br>
    “是嗎?！睏蠲氛f，“別騙人了，你自己比我還清楚，這樣賽車，都是把命懸在頭頂?shù)??！?/br>
    他忽然難過起來：“楊梅，是我沒用，除了開車，真沒別的本事了。”

    路上一抓一大把的大學本科生，研究生博士生也不稀奇。他一個高中畢業(yè)的，拿什么和人競爭？更何況沒什么特長沒什么技術。

    他只會開車。

    “我知道，像我這樣的人，肯定沒什么花頭的?！彼猿暗爻读顺蹲旖牵Φ闷鄾?，“我自己隨便過過沒關系，但我不想你跟著我受苦。誰都瞧不起我，活該我在最底層。但我現(xiàn)在不甘心了，我……”

    對著金色的大海，他暗自深深呼吸，聲音融進了風聲和浪聲里：“我想娶你的，楊梅?！?/br>
    風起浪涌，云卷云舒。偌大的天地，喧囂著，尖叫著。他小小的祈愿，像一粒微小的種子，仿佛被拋進汪洋大海里，一下子就消失不見了。

    那些風聲和浪聲很大，可江水的耳邊卻很安靜——只聽得見如雷的心跳聲，甚至隱約能聽見血液倒流的咕咕聲——他此刻很緊張，因為楊梅一句話沒說。

    “呼……”他試著吐一口氣紓解自己慌亂的情緒，但收效甚微。

    楊梅抱膝坐著，遠遠眺望著，面容平靜，也不知道有沒有聽見他剛才說的。

    終于——

    她在風浪里捋了捋擋住眼睛的頭發(fā)：“我不求大富大貴的，江水，我要是拜金，一開始就不會找上你了?！?/br>
    江水忍不住喉頭滾動。她說得對，如果她要的是錢，他們連開始都不會開始。

    正因如此，才更覺得要珍惜。怎么敢虧待了她？

    “我該怎么做，你告訴我吧，我該怎么做？”他問。

    “能不能——別再去北京了？”

    貧窮、艱苦，她什么都能忍受。唯一渴求的就是踏實存在的安全感——她要她愛的人是安全的、健康的。

    江水去冒險，是為了她。這一點她很清楚。

    而現(xiàn)在——

    長久地沉思以后，他的聲音有點啞，但還是能聽得很清楚：“好?！?/br>
    他放棄冒險，同樣是為了她。

    入夜了。海面成了黑藍色，能見度很低。只能憑借耳朵看海，一定是風不平，浪不靜的。

    “你覺得這里怎么樣？”楊梅問。

    他答：“這里很好。”

    “你喜歡嗎？”

    “喜歡?！?/br>
    楊梅摸了摸冰涼的臉頰：“我不喜歡?！?/br>
    “為什么？”

    “這里的海浪很大的，好像一直沒有平靜下來的時候。”

    “……”

    她搓了搓手，從石頭上下來：“走吧，太冷了?！?/br>
    他們搭乘公交原路返回，楊梅替江水找了一家旅店，開了一間標間。臨走前，被他抓住了：“能不能不回去？”

    她笑了：“你要我夜不歸宿嗎？”

    “不可以嗎?！?/br>
    她煞有介事地想了想，說：“我媽要管的。”

    看著他失落的樣子，她又說：“不過可以陪你到十點?！?/br>
    他們雙雙在軟椅上坐下，隔著一張桌子，牽著手。

    什么也不說，就干坐著，楊梅忍不住笑了：“要不要說點什么？”

    “嗯。”

    “你是怎么過來的？”

    “坐大巴。”

    沒有直達這里的動車，火車也沒必要，的確是大巴最便捷，但是要坐三個多小時，楊梅問：“很累吧？”

    江水搖搖頭：“還好，自己開車累多了?！?/br>
    “來之前不通知一下?！?/br>
    他說：“給你打電話了，你沒接。”

    楊梅這才想起來，這幾天她都沒用手機。

    回家以后，拿出手機一看，未接電話三十多通，有二十多通是江水打來的。余下的，是座機號碼。

    她回撥過去，小何接了起來：“姐！你終于回電話了！”

    “你怎么在店里？不好好當你的闊太啊?！?/br>
    小何哎呀一聲：“姐你快別拿我開玩笑了，我哪兒是什么闊太啊……”

    “孟達啊?！?/br>
    “他的錢又不是我的錢咯?！?/br>
    “結婚了還分什么你我，是你們‘共同’的錢。”

    小何靜了好一會兒，才苦著聲音說：“家里是他管錢的，平時我向他要錢買衣服買首飾他是會給的，別的就……”

    楊梅明白了，故意把話題引到別的地方去：“你還是打算繼續(xù)給我打工??？”

    “是啊，我也不認識別的什么人。姐你可別把我拋棄了??！”

    楊梅歡快地笑：“我就怕我給你的那點兒工資，你瞧不上了?！?/br>
    “怎么會呢！”小何說，“我還是要自己賺錢的……誒，姐，你啥時候回來啊？”

    楊梅說：“你就讓我再懶幾天吧。”

    再懶也是要回去工作的。從老家返回后第一件事，就是跑到化妝品店去了。

    小何還在等著，見到楊梅后，喜形于色，沒聊幾句又要分開。

    “孟達來接你嗎？”

    小何點點頭：“我得先走了，去路口等他?！?/br>
    楊梅望一眼外面烏壓壓的天，說：“在這兒等吧，他到了會給你打電話的。天黑了，外面又冷?！?/br>
    “我沒關系啦，主要是怕他等煩了。”

    “這里過去就幾步路，兩分鐘都不要，有什么好煩的?！?/br>
    小何眼神暗淡了下，嘴角還掛著笑：“他這個人不愿意等的啦……”

    至此，楊梅忽然明白了，在和孟達的愛情關系里，小何是處于下風的。沒有男人是不愿意等的——足夠重視的話。

    ☆、活著的男人

    楊梅來店里的時候，小何已經(jīng)在了。這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