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握著煙包，還是笑：“有?！?/br>
    楊梅從洗手間出來，江水已經(jīng)過足煙癮。

    老方篤定楊梅在生氣，仔細(xì)想想，好像的確是這么一回事。不過現(xiàn)在再看，那氣已經(jīng)散了。

    出于愧疚和補償心理，江水說：“一會兒我開車?！?/br>
    楊梅看他一眼，輕飄飄道：“隨你?！?/br>
    婚宴結(jié)束以后，小何和孟達(dá)與賓客依次作別。

    輪到楊梅的時候，新郎官孟達(dá)很程式化地握手微笑，看來已經(jīng)不認(rèn)得楊梅了。

    小何抓了抓楊梅的手，一路帶到角落去。

    楊梅說：“新婚愉快，早生貴子?！?/br>
    小何掩嘴笑了一聲：“謝謝姐?？腿颂啵瑒傄恢泵?，都沒機會和你多說幾句?！?/br>
    楊梅說：“你要說什么？”

    “也沒什么，就是想說聲……我這就嫁人了。”

    小何沒繼續(xù)說，但眼眶已經(jīng)紅了。漂在這里，她同樣孤身一人，沒有娘家人依靠，和楊梅最親，于是把楊梅當(dāng)做娘家人看待。

    “你會幸福的。”楊梅心疼，安慰地捏了捏她的手指。

    小何把頭往后一仰，眼淚就退回去了。幸好沒落下來，不然妝該花了。又吸了吸鼻子，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這是我自己的選擇，我深思熟慮了，我覺得這樣對我最好?！?/br>
    楊梅聽了只道：“你覺得好就好。”

    “因為我太難了……”欲言又止，壓抑著委屈。

    一個女人來陌生的城市打拼，從零開始，沒有任何依仗，有多難？

    楊梅想，這大概是被溫水煮著的青蛙，想要頂破鍋蓋逃出生天的難度吧。

    要是有捷徑可走，為什么不走。

    楊梅說：“今天結(jié)婚，你要笑。以后就會一直笑?！?/br>
    小何點點頭，果真笑了一下。也沒時間多說什么，孟達(dá)就叫她回去。

    楊梅拍拍她的肩：“他一個人應(yīng)付不來，你過去陪著吧?！?/br>
    “嗯?！?/br>
    “你會幸福的。”楊梅說。

    所有的經(jīng)歷在今日吉時，都凝聚成一句美好的祝愿。這是楊梅最大的寬容。

    回去換成江水開車。

    楊梅問：“你可以嗎？”

    “什么？”

    “我說，”楊梅看著江水的腹部，“你行不行？”

    江水淡淡地收回視線：“我不做沒把握的事，我坐在這里，就是行?！?/br>
    楊梅樂了，故意歪著頭去看江水的臉。江水自顧自駕車，一聲不吭，但終究還是被楊梅盯得不行了，抿著嘴低低道：“看什么啊你?！?/br>
    “你話說這么酷，我看一下也不行？”

    “……”江水頭朝另一邊側(cè)了側(cè)。

    “不做沒把握的事？”楊梅把他臉扳回來，“我就不信了?！?/br>
    “本來就是?！避囁偌涌欤駭繗?，說，“坐好，別亂扭?！?/br>
    楊梅乖乖坐回去，拎著安全帶，解放一下自己的胸口：“哦，那就是說，當(dāng)初你教我車，也是有把握的？那時候一直說教不了我的人是誰？”

    “……”

    “是誰？”

    “……”

    “你不要假裝沒聽見?！?/br>
    “……是我?！苯谛牡装ОУ貒@。楊梅在一邊吃吃地笑。

    他是不做沒把握的事，因為足夠冷靜和理智。只除了一件事——楊梅是個意外，是江水在這個夏天遇到的唯一的意外。

    在楊梅身上，江水有很多“沒把握”，一直到現(xiàn)在，都不是心安理得的。

    由于胰腺炎的關(guān)系，江水還有一小段時間的假期。這段時間和楊梅窩居，過著懶得不能再懶的日子。

    一天二十四小時，不知有多少時間荒廢在床上。也不好說是荒廢，畢竟在床上的日子最快樂。

    楊梅懶床的時候，江水就早起，把早飯買好，再把衣服洗了。

    出院當(dāng)日穿的衣服，一直堆在桶里，直到今天才準(zhǔn)備把它洗掉。

    洗之前先掏一掏口袋，有錢、紙巾和一張名片。

    江水?dāng)Q著眉看，上面印著李云的名字。很陌生，他細(xì)想了想，這是小何婚宴當(dāng)天，給他提供煙和火機的女人的名片。

    那時候他正抽著煙，靠在墻邊吞云吐霧，意識恍惚。那個女人悄然走近，溫柔又蠻橫地塞過來一張名片，他還沒看清那是什么，那女人就婷婷裊裊地走了。

    耳邊傳來清涼細(xì)膩的聲音，因為距離遠(yuǎn)了，越聽越模糊——“留著吧，就當(dāng)交個朋友。說不定以后用上了呢?！?/br>
    說不定以后用上了呢。

    怎么用的上。

    江水嗤笑一聲，默念一遍名片上的小字：極速飛行俱樂部。地址在北京。

    根本是八竿子打不著的東西。

    他很隨意地把名片往某個抽屜里一扔，那張名片就靜靜地躺在筆記本、記號筆、剪刀、放大鏡之類雜亂的東西中去。

    假期一過，江水立刻投入緊張的工作中去。

    最近黃金海岸惹了點小麻煩，可能要出事，陳總這邊跑那邊趕，心情一直很糟糕。這種負(fù)面的情緒難免會影響到江水。

    “為什么一直苦著臉？甩臉給我看呢是吧？”

    江水瞟了一眼后視鏡，映出陳總氣急敗壞的臉。他一聲不吭，沉默地提速。

    陳總不及反應(yīng)，猛然往后靠去，敲到了椅背，越發(fā)火冒三丈：“誰叫你開這么快的？我允許了？！”

    江水說：“你說要在下午兩點前趕到?！?/br>
    “……你這是在和我頂嘴？”

    “沒有?！?/br>
    “閉嘴！”

    “……”

    兩點前到，陳總命令江水原地待命。直到晚九點，有人打電話過來，通知他可以下班。

    “陳總？”

    電話里的人說：“陳總下午五點已經(jīng)離開——他忙，把你忘記了，現(xiàn)在想起來，特意叫我喊你回來?！?/br>
    交代完畢就斷了線。

    江水冷笑了一下，這哪里是“忘記”，根本是“蓄意”。來的時候只有他一輛車，去的時候一定是叫了別的司機。只不過要他故意等著，想給他點顏色看看罷了。

    他等了八個小時。百無聊賴，虛度光陰。

    過后一段時間，陳總一直沒用江水。他回到駕校，帶學(xué)生進(jìn)行場地練習(xí)，日復(fù)一日，同樣枯燥乏味。

    失去了黃金海岸的收入，只領(lǐng)駕校的工資，很快，江水的錢不夠用了——他自己省吃儉用其實足夠，只是老家還有萬淑芬要他養(yǎng)活。

    他覺得力不從心，但從不表現(xiàn)出來。照舊陪楊梅逛商場、下館子，堅持出門在外男人付賬的原則——和楊梅外出，他會在口袋里放很多錢。

    一直到入不敷出，來自北京的陌生來電解救了他。

    是那個清涼細(xì)膩的聲音。李云。

    江水自己都很詫異，他居然記得這個聲音，仿佛冥冥之中找到同類的感覺，聲音信號傳到大腦，大腦就告訴他——她是李云。

    “喂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