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夢沉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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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下歇息后,睜眼時發(fā)現(xiàn)自己身在異處,這種情況已不是第一次,所以沈清秋并不慌張,知道自己又是進(jìn)到洛冰河的夢境里來了。飄了一會兒,便輕浮浮的落了地。一沾即走,仿佛乘風(fēng)踏柳。四面金碧輝煌,裝修風(fēng)格華麗鋪張,且有條長廊十分眼熟,百分之百是幻花宮。穿過這條長廊,盡頭處就是幻花宮的主殿議事廳。以往,洛冰河本尊都早已在夢境里等著他,這次卻沒瞧見,到時個稀奇事。廳中有人,沈清秋瞧背影眼熟,湊近了看,更是稀奇,愕然道:「木師弟?」這個肅然而立的木清芳乃是洛冰河記憶中的幻影,自然聽不到招呼。他這個師弟脾氣一向很好,此刻站在大廳中央,面色卻很是不善。沈清秋想起,江湖傳言他詐死遁后不久,洛冰河曾攜木清芳回幻花宮,強行命他給自己治病,心知這肯定就是那一段了。一道沉沉黑影無聲無息掠過他身側(cè),洛冰河的聲音響起:「木先生?!?/br>這個洛冰河眼里沒映出沈清秋的身影,對他的存在渾然不覺,也不是本尊,只是記憶。沈清秋微覺納悶,莫非他飄到連本尊都無暇cao控的夢境范圍了內(nèi)來了?洛冰河的稱謂和態(tài)度,不可謂不尊重。木清芳道:「閣下稱呼我為木先生,這究竟是承認(rèn)自己屬蒼穹山門下,還是不承認(rèn)?」洛冰河道:「承認(rèn)與不承認(rèn),有關(guān)系嗎?」木清芳道:「如果不承認(rèn),為何言語之間仍稱呼沈師兄為師尊?如果承認(rèn),你理應(yīng)喚我一聲師叔,又為何打傷蒼穹山弟子,將我挾持到此?」洛冰河道:「請木先生來,自是為了看看我?guī)熥稹!?/br>木清芳哂道:「沈師兄已在花月城眾目睽睽之下自爆而亡,靈力盡散,如今只怕是連尸身都早已潰爛腐朽。木某自問沒法子叫人起死回生。」一番問答往來,聽得沈清秋冷汗微沁。木清芳并非是齊清萋或柳清歌那類眼里容不得半點沙子、一點即炸的性子,可是這時的應(yīng)答也沒有多好聽。雖然明知他不會有事,可仍要忍不住為木清芳捏一把汗,擔(dān)心他觸怒洛冰河,吃些沒必要的苦頭。好在洛冰河不為所動,冷冷道:「請木先生看看便是?!?/br>受制于人,木清芳也只得在一眾黃衫弟子的押送下,來到幻花閣。幻花閣內(nèi)冷氣侵人,兩人一前一后踏入門坎,大門旋即緊閉。沈清秋跟著沖了進(jìn)來。洛冰河將坐化臺上垂下的紗帷系起。木清芳彎腰查看,沈清秋也想湊上去看看,可惜木清芳幾乎是立刻彈直了腰,把紗帷放下,擋住了沈清秋的視線,臉扭曲了一下。木清芳道:「你用什么方法保存他的尸體的?」洛冰河輕描淡寫道:「木先生是千草峰峰主,怎么保存而不破壞rou身,你比我清楚?!?/br>頓了半晌,木清芳原先那拒絕配合得軟釘子態(tài)度終于是垮了下來,道:「你這樣每日給沈師兄的尸體強行灌輸靈力,除了勉強讓他軀體不腐爛和耗費巨額靈力,沒有任何作用。而且只要有一日停止,就將前功盡棄。恕我直言,沈師兄他已經(jīng)……」洛冰河打斷他道:「千草峰醫(yī)術(shù)冠絕天下,木先生又是一峰之主,我相信你一定有辦法。」木清芳道:「沒有辦法?!?/br>如此頑固,洛冰河原本就不多的耐心終于被消耗殆盡。冷笑:「沒有辦法就想辦法。再想到辦法之前,蒼穹山,木先生就不必回去了!」他猛一揮袖,幻花閣的大門猛然向兩側(cè)掀開,木清芳一怔,人已被震了出去,立刻涌上來一群等候多時的黃衣弟子將他押住,大門隨即合攏。一陣陰風(fēng)來回,閣內(nèi)燭火搖晃,明滅不定。忽然,洛冰河對著他叫了一聲:「師尊?!?/br>沈清秋先是一驚。他以為這個記憶中的洛冰河看到他了。然而,他很快發(fā)現(xiàn),洛冰河只是叫一叫而已。他根本就沒指望有人能答應(yīng)他。洛冰河在門口站立了一會兒,這才慢慢走到沈清秋旁邊,在坐化臺邊坐下,重新系起紗帷,之后便盯著那具尸體的臉發(fā)呆。這一發(fā)呆就是半晌。沈清秋站的閑得慌,支撐身體的腿換了一條又一條,忍不住也趴到了床邊。洛冰河盯著他尸體的臉,他就盯著洛冰河的臉。盯著盯著,洛冰河伸出一只手,緩緩解開了那具尸體的衣帶。沈清秋蹲著的腿崴了一下。畫面太美不敢看之類的話,不怎么適合用在這個時刻,因為坐化臺上沈清秋的尸體……實在不怎么好看。自脖子以下,花紅柳綠,盡是尸斑。洛冰河脫掉自己的外袍,摟一個大娃娃一般,將這具尸體貼身摟進(jìn)懷中。若是叫旁人看見,免不了要嚇得肝膽俱裂,或是聯(lián)想到一些難聽的字眼,惡心難忍。但實際上,他只是抱著,并沒有出格的舉動。洛冰河的下巴壓在沈清秋漆黑的發(fā)頂上,一只手順著他的脊背曲線,一下一下地安撫著,同時輸送大量靈力。青青紫紫的尸斑逐漸消退,皮膚重新變得蒼白光潔。這個姿勢和動作,將沈清秋內(nèi)心某一根弦輕輕撥了一撥。他記起來了,他對洛冰河,似乎做過同樣的動作。那是在洛冰河搬進(jìn)竹舍后沒多久的一晚。是夜冬。寒風(fēng)圍繞著清靜峰的山林呼嘯,成千上萬片竹葉簌簌潮動。沈清秋側(cè)臥在長榻上,并未入睡,閉目養(yǎng)神。養(yǎng)著養(yǎng)著,屏風(fēng)后的另一方小天地里,傳來輕微拘謹(jǐn)?shù)母轮曇?。似乎里邊的人也輾轉(zhuǎn)反側(cè)。難以入眠。沒輾轉(zhuǎn)多久,翻來覆去之聲戛然而止,有人輕手輕腳下了床,掀了簾子,出了竹舍。洛冰河大半夜的不睡覺溜出去干什么?沈清秋可不記得劇情的這段時間洛冰河有什么需要夜半三更偷偷外行的奇遇。他一時好奇,也起了身。他修為和洛冰河不是一個境界,身法即輕且快,因此,他繞到洛冰河身后時,對方還渾然不覺。洛冰河也沒溜多遠(yuǎn),更沒去什么見不得人的神秘地方找尋奇遇,人就在院子后邊,搬一個小板凳坐著。他上身衣服已經(jīng)脫下,整齊的迭好擱在左腿上,右手往左手心倒點什么東西,然后往身上抹。抹完了揉一揉時,嘴里便發(fā)出輕微的吸氣聲。月光下,十五六歲的少年身體并不單薄,可也不強壯,布滿青一道紫一道的淤痕,夜風(fēng)迎面送來淡淡的藥香和酒香。沈清秋出聲道:「洛冰河?!?/br>被叫的人嚇了一跳,從凳子上跳起來,迭好的衣物翻落地面。洛冰河愕然道:「師尊!您怎么醒了?」沈清秋走進(jìn)前去:「為師沒睡?!?/br>洛冰河道:「是弟子吵醒師尊了嗎?對不??!本想不能打擾師尊休息這才出來,沒想到還是……」這孩子是怕自己翻來覆去吵醒他,才半夜三更出來給自己抹藥酒的??峙抡娴氖翘鄣檬懿涣肆?。沈清秋道:「你身上這些傷是怎么回事?」洛冰河道:「不礙事!弟子只是最近修煉不得法,平白多受了點傷?!?/br>沈清秋仔細(xì)看了看他身上的傷:「百戰(zhàn)峰的人又找你挑了,是不是?」洛冰河說是也不好,又不愿撒謊騙他。沈清秋瞧他這默然不語的模樣,越看越有點生氣,道:「為師教過你什么?」洛冰河道:「打不過就跑?!?/br>沈清秋:「你做到了嗎?」「可是……」洛冰河道,「可是這樣,弟子豈不是給清靜峰大大地丟臉了。」沈清秋道:「看不順眼便打,他百戰(zhàn)峰這樣和山下的流氓惡霸有何區(qū)別。說出去較真起來,,究竟是清靜峰丟臉,還是百戰(zhàn)峰丟臉?為師現(xiàn)在就去找柳清歌。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哪怕他抽個一天管管那群小輩也不至于這樣無法無天。」洛冰河忙拉住他:「師尊,萬萬不可!要是因為弟子而害您和柳師叔又起口角,那我……那我……」拉不住他,腿瘸了一下,見沈清秋停步,他又趕緊道,「再說也不全是百戰(zhàn)峰的師弟們打的。我自己修煉時摔摔打打更多些,才會弄得這樣難看?!?/br>看他急的,沈清秋放緩了口氣,道:「修煉之事,需循序漸進(jìn),順勢而為,怎能強求?你這樣揠苗助長,萬一壞了根基,豈不是遺恨終身?」總有一天他得想個法子,看看怎么炮制百戰(zhàn)峰那群暴力分子,借柳清歌的手教訓(xùn)他們,讓他們敢怒不敢言。資歷排位第七的竟然敢如此挑釁排位第二的,還有沒有長幼之分了,能忍?洛冰河諾諾應(yīng)是。沈清秋道:「進(jìn)去吧?!?/br>洛冰河連連擺手:「不了。我在外面就好,進(jìn)去會吵到師尊休息?!?/br>沈清秋勾勾手指,地上的衣服飛到他手里。他展開了順手披到洛冰河肩上:「休息什么?既然叫為師看見了,又豈能放你深夜獨自一人在外面吹冷風(fēng)?」兩人回到竹舍,洛冰河本想回到自己的床,沈清秋卻拿了他手中的藥酒,示意他到內(nèi)室的榻上來。洛冰河怔怔被他拉過去,直到沈清秋開始解他才系上不久的衣帶,驀地滿臉通紅,拉緊衣領(lǐng)連連倒退:「師尊干干干……干什么!」沈清秋晃了晃手里的小瓶:「給你上藥,揉開淤血。」「不用,我自己來!」洛冰河撲去要奪藥瓶,沈清秋右手一翻扭住他手腕,提進(jìn)到跟前,面無表情道:「你——看得到自己背后哪兒青了嗎?」洛冰河打了個寒顫:「全、全部抹上就行了!」他堅持不懈要搶回來。洛冰河平時都一副逆來順受、溫和沉穩(wěn)的模樣,沈清秋第一次看他臉紅得耳朵都要滴血的窘態(tài),覺得有趣,心想多半是孩子大了覺得挨打丟人,挨了打還要老師幫忙擦藥更丟人,心里偷笑,臉上卻一本正經(jīng),數(shù)落道:「胡鬧。千草峰每次送多少藥酒來都是有定數(shù)的,哪能由得你這樣浪費?!?/br>「我……我……」洛冰河臉弟子都不講了,眼睛水汪汪的,揪著衣服護(hù)著胸口,一派六神無主。沈清秋板著他肩膀,讓他轉(zhuǎn)了個身,三兩下扒了上衣,將小瓶里的液體往他背后那些傷痕上抹。猝不及防,洛冰河小小地嗷了一聲。沈清秋立刻放輕力道:「我手重了?」搖頭如瘋。沈清秋道:「那你叫什么?男子漢大丈夫,這點小痛也忍不得?!?/br>洛冰河聲如蚊蚋:「不、不是痛……」放下心來揉了一陣,沈清秋試著將靈力緩緩自掌心送出。洛冰河又是「??!」的一下。沈清秋納悶道:「為何如此大驚小怪?你這般不注意儀態(tài),如何能算是我清靜峰的弟子?」洛冰河顫聲道:「我……我……弟子,弟子擦完藥就好,不要師尊浪費靈力?!?/br>沈清秋右手心密密貼著他的背部裸露的肌膚,慢慢挪動,道:「這樣可舒服?」「……」洛冰河沒說話,似乎咬住了嘴唇。沈清秋一邊放手在他腰間又輕又慢的摩挲著,一邊暗暗奇怪:不舒服?不可能吧。這幾個xue位沒記錯???靈力應(yīng)該也不大不小剛剛好,怎么感覺他這么難受?難道我……就是傳說中的手殘?!他撤了手,洛冰河滿眼血絲地松了一口氣。誰知下一刻,就被揮手一拉,叫人抱了個滿懷。沈清秋抱著他,倒在了榻上。洛冰河的聲音像是要斷氣了:「……師尊,師尊!」沈清秋沒脫中衣,可也只是隔著薄薄的一層,彼此心跳相撞。摟懷里接觸面積大,靈力輸送面積也大。他道:「單用掌力怕是不夠快,這樣待一會兒,為師靈脈運轉(zhuǎn)幾周,你身上的傷就好得差不多了,比你涂什么藥酒都管用?!?/br>像只小刺猬一樣,洛冰河在他懷里掙扎道:「師尊!師尊!我身上都是藥酒味!」沈清秋給他蹭的起了火——情緒意義層面的火。他在洛冰河臂上拍了一記,以示懲戒,一派威嚴(yán)道:「你扭什么?」給你治傷還不乖乖的!叫他不輕不重拍了一下,洛冰河僵成了一根棍子。還是一根在火上烤、備受煎熬的棍子。棍子道:「師尊……這樣不行……你、你放我下來……」沈清秋道:「洛冰河,你若是嬰嬰,不消你這般扭扭捏捏,為師自然不會這樣。可你又不是個姑娘家,還怕為師吃了你不成?」聞言,洛冰河果然不扭了,可關(guān)注點卻偏了,他道:「師尊的意思是,您、您不會這樣對寧師姐?」若今天受傷的是寧嬰嬰,給沈清秋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用這方便的法子給她療傷。他只恨不能指天指地,表他一片朗朗清白坦坦衷心,決絕道:「自然不會?!?/br>洛冰河又道:「那……那如果不是寧師姐,是其他的弟子受了傷,師尊您也會、也會這樣……」「……」沈清秋道,「你胡思亂想些什么?靜心,調(diào)息。」懷里的刺猬終于安分,沈清秋滿意地挑了個最舒服的姿勢,把下巴擱在他頭頂上,騰出一只手,沿著他背脊的曲線,一下一下,安撫性的劃拉。沒舒服一會兒,沈清秋就有點抱不住他了。洛冰河燙的像是在蒸籠里過了一道剛出來,身上的汗把沈清秋那件薄薄的中衣都浸得濕透了。沈清秋大驚。難不成他輸個靈力,還能把人輸?shù)陌l(fā)高燒?!他剛要扳起落冰河的臉蛋,查看他的氣色,誰知道摸到一手的細(xì)汗,滑溜滑溜。懷里抱的身體突然奮力掙扎,像一條脫水的大白魚,咚啪一下,脫出了他的手臂,摔下了他的竹榻。這一下還沒完,接下來,又是一連串慘不忍聽的哐當(dāng)!砰嗙!腳踢翻了凳子,頭撞倒了屏風(fēng),洛冰河像發(fā)瘋一樣,連滾帶爬沖出了竹舍。沈清秋給他這么大陣仗震得愣在榻上,風(fēng)中凌亂了好一會兒,倏地解凍,忙躍下床追了出去:「洛冰河?!」洛冰河早已奔出數(shù)丈,邊奔邊道:「師尊,對不起!」沈清秋滿頭黑線:「你對不起什么?還不回來!」夜風(fēng)遠(yuǎn)遠(yuǎn)送來他帶著哭腔的聲音:「不行!師尊,我現(xiàn)在不能見你!你別過來,千萬別過來!」這究竟是中什么邪了?!照說沈清秋修為比他高不止一個層級,速度也肯定比他快,可洛冰河不知腎上腺素爆發(fā)還是怎么著,居然愣是沒叫他追上。兩人沿路跑沿路沖對方喊話,不消片刻,整座清靜峰都被驚動了。各處燈火三三兩兩亮起,一堆弟子舉著燈蜂擁而至:「是誰三更半夜大呼小叫,擾亂清靜峰清凈?」「我聽聲音好像是師尊!」「胡說八道!師尊怎么會做這種有失儀……」話音未落,沈清秋一陣風(fēng)一樣,面無表情地從這群弟子面前刮過去。霎時,一片安靜如雞。沈清秋擔(dān)心洛冰河這么沒頭沒腦的跑,看不清路沖下懸崖去,提氣喝到:「明帆!攔住他!攔住洛冰河!」明帆剛披著大衣、打著燈籠過來,定睛一看,嘩!洛冰河這廝在前面駭?shù)每衽?,師尊在后面殺氣騰騰——這畫面。終于恢復(fù)正常了!他狂喜道:「師尊!弟子來助你!拿下這小子,好好教訓(xùn)他!來呀師弟們,給我上!」眾弟子從四面八方包抄過去,沈清秋也終于追上了如脫韁野馬般的洛冰河。可沒等他揪出這小子的衣領(lǐng)提起來,洛冰河抵死不從、往前奮力一撲——撲通一聲,水花飛濺。洛冰河竟然把自己生生摔進(jìn)了清靜峰的清靜小池里。摔了一下,似乎把他摔醒了。洛冰河整個人泡在冷水里,終于不動了。沈清秋道:「消停了?」洛冰河深深埋下頭,舉起兩只手,遮在自己臉上。而明帆已感動到淚流滿面。渾身冷水瑟瑟發(fā)抖、看起來像是被很揍了一頓的洛冰河;抱著手臂站在他對面嗖嗖冷笑的師尊。啊,多么親切的一幕;啊,對么令人懷念的畫面!一群弟子,圍著池中掩面不語的洛冰河竊竊私語。寧嬰嬰是姑娘家,穿衣梳頭總要慢些,姍姍來遲,一來就瞧見這樣的情形,失聲道:「阿洛!你……你怎么坐在水池里?是誰又欺負(fù)你了?師尊,這是怎么回事?」「……」沈清秋冷冷地道,「為師也想知道究竟是誰,究竟是怎么回事?!?/br>洛冰河遮著臉搖頭道:「沒有誰。沒有怎么回事?!?/br>沈清秋在池子邊上站了一會兒,忽然嘆道:「上來吧。還坐在里面干什么?」洛冰河繼續(xù)搖頭:「不了師尊,我就在這兒。你讓我待一會兒就好了……」正值寒冬,雖未飄雪,可要是讓他這樣在冷水池里坐下去,坐一晚上,還要命么?沈清秋提著衣裳下擺就要下水去拉他,洛冰河忙道:「師尊你別下來!水冷水臟,別弄濕你……」三步兩步,沈清秋已涉水走到他身旁。嚴(yán)厲地看著他。洛冰河把頭垂得更低,不敢與他對視,只把自己更深地埋進(jìn)水里。沈清秋道:「莫非還要為師扶你起來?」「……」洛冰河道,「師尊,我……您就讓我一個人待在這里吧!」沈清秋拿他沒辦法,定了定,忽然對岸上圍觀的清靜峰弟子們肅然道:「明早寅時起來做早課,誰遲到誰去抄卷宗一百遍。」寅時,現(xiàn)在可已經(jīng)丑時了!抄卷宗,還抄一百遍!此言一出,風(fēng)卷殘云地池子邊就空了。沈清秋確認(rèn)沒人圍觀了,轉(zhuǎn)身,忽然矮下腰,去抄洛冰河的背和膝彎。察覺他想干什么,洛冰河越發(fā)在水里躲得像條撲騰撲騰的大白魚:「師尊師尊,別這樣,不要這樣!」沈清秋被濺了一臉,衣衫盡濕拿袖子拭了拭臉頰,道:「你今晚,鬧得還不夠?」見洛冰河不敢再動,他微一用力,便把洛冰河抱了起來。有點小沉。他心里一嘀咕,抱著洛冰河朝竹舍走回去。走到半路,洛冰河在他懷里表情痛苦地道:「師尊,我……我還是回柴房吧?!?/br>「洛冰河!」沈清秋嚴(yán)厲地道,「你今夜是犯什么毛病?如此推脫忸怩,百般逃竄,旁人不明就里,只怕還以為為師對你做了什么罪孽深重的事!」那一晚的洛冰河,可謂是丟人至極,形象盡毀。黑歷史啊,這妥妥的是洛冰河的黑歷史??!沈清秋后來偶然想起,拿這件事取笑他時,洛冰河居然也不臉紅,果然是人大了,臉皮也長厚了,他辯解道:「我那個年紀(jì),正是血氣方剛的時候,叫心儀的人摟在懷里,又是抱又是蹭的,師尊你讓我如何把持得???發(fā)覺自己的心意,無法控制身體的反應(yīng),又害怕給你察覺,除了那樣丟丑,還有什么辦法?」想到洛冰河說這話時,臉上那幾分難得流露、貨真價實的羞澀,沈清秋忍不住笑了出來。笑著笑著,笑不出來了。他不敢去想,現(xiàn)在抱著他身體的洛冰河,究竟是什么樣的心情。這個走不出來的夢境漫長而又枯燥,一如洛冰河在幻花宮的生活。一天之中,他有大半的時間都窩在冷冰冰的幻花閣里,把卷宗都帶進(jìn)來處理。沈清秋很少能看見洛冰河正經(jīng)辦公。大多數(shù)時候,洛冰河在他面前的畫風(fēng)都不太對味兒,整個人一腦殘戀愛少女。而在他處理魔族要務(wù)的時候,沈清秋都自覺避嫌,不去打擾。偶有亂入,洛冰河馬上就無心做事,扔下桌上堆積如山的卷宗來賣乖討喜。想不到竟然是在這個夢境里,才能仔細(xì)瞧瞧洛冰河獨自認(rèn)真處理公務(wù)時是什么模樣。沈清秋喜歡坐在桌子旁,很是稀奇地盯著他安靜又嚴(yán)肅的半側(cè)臉。洛冰河微微皺眉,一目十行,下筆又快又準(zhǔn),批示言簡意賅,惜墨如金。總而言之,令人難以置信的一本正經(jīng)。他還保留著以前的習(xí)慣每天堅持做飯。早上是漂亮精致的小點心,中午是四菜一湯,晚間則是一碗粥。雪白的粥米,青色的蔥花,淡黃的姜絲,就是洛冰河第一次給他做的那碗那樣。盛在雪白的瓷盆中,直到熱氣消散,洛冰河再親手把它們放進(jìn)食盒里提出去。無人問津,他還是堅持按著以往的清靜峰上的慣例做。好像等著哪天沈清秋忽然醒了,睜開眼,不用等,就能立刻派上用場。有時洛冰河也會離開大半天,多半是魔族那邊有亂子,旁人搞不定,必須他親自處理了。他幾乎從來不受傷,某天卻掛了彩。洛冰河先是走進(jìn)門來,而后立刻想起來什么,一連退了好幾步,將染血的外袍脫下,手中微一用力,將它燒凈了,確認(rèn)身上再沒有血污,這才慢慢靠近坐化臺。他神色如常,和平日一樣,對著那具尸體說話:「師尊,外頭有事耽擱了,弟子今天回來得晚,沒有粥了?!?/br>自然沒人回答他,顯得這情形有點……滑稽。沈清秋有些哭笑不得,心里又酸酸的,應(yīng)道:「沒有就沒有吧?!?/br>這段時日來,他已經(jīng)自說自話成了習(xí)慣。隔著時空,你聽不到我,我也觸碰不到你,可畢竟……還是希望能有所回應(yīng)。洛冰河靜靜地站了一陣,又道:「算了。」他轉(zhuǎn)身出門,過得一會兒,還是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粥進(jìn)門來了。順手?jǐn)R在桌上,洛冰河開始一邊慢條斯理解著衣帶,一邊道:「柳清歌把木清芳救走了?!?/br>沈清秋嗯了一聲。洛冰河自顧自說下去:「救走了便救走了吧,反正木清芳也只會說沒辦法,半點用沒有?!?/br>沈清秋道:「哪有你這樣黑師叔的?!?/br>洛冰河脫下外袍,胸膛上有一道傷口正在慢慢自動愈合,沈清秋一眼就認(rèn)出來,是柳清歌的劍氣灼痕。這道新傷之下,有一道舊傷卻負(fù)隅頑抗,不肯褪去。洛冰河躺了下來,一翻身,把那具身體偎進(jìn)他懷里,道:「從前百戰(zhàn)峰的弟子找我摔摔打打,師尊總會變著法子報復(fù)回去。什么時候,師尊也對柳清歌本人報復(fù)一通?」沈清秋坐在臺邊,道:「沒辦法,打不過啊。」洛冰河道:「師尊?!?/br>沈清秋道:「嗯?!?/br>洛冰河:「師尊,我快撐不下去了?!?/br>「……」洛冰河微笑著說:「……真的。師尊。你再不醒,我……就快撐不下去了?!?/br>可沈清秋知道,他還會撐下去的。他還會抱著懷中這具冰冷無生氣的尸體,撐過將近兩千年個這樣的日日夜夜。心疼的悶痛,在他胸腔里炸了開來。沈清秋看到一只手伸了出去,徒勞地想要碰一碰洛冰河那張慘白的臉。他看到這只手微微顫抖著,卻什么也碰不到,猛然驚覺,這是他自己的手。「師尊,師尊?」迷蒙間,沈清秋感覺有人扶著他的肩坐了起來。朦朦朧朧睜眼,洛冰河的臉近在咫尺,關(guān)切又緊張地盯著他:「師尊,你怎么了?」沈清秋深思尚未收回,愣愣地看著他。洛冰河見狀,愈加惴惴不安。他今日修煉到緊要關(guān)頭,晚間封閉神識,無暇cao控夢境,睡得不甚安穩(wěn),夜半驚醒,見身旁沈清秋眉頭緊蹙,額角沁出冷汗,心知不好,肯定是沒能盡數(shù)收住力量讓師尊陷入夢魘里了。他生怕讓沈清秋做了什么格外可怕的夢,追問道:「師尊,你方才夢到什么了?有沒有受傷?」「我……」在那個夢境里耽擱得太久,沈清秋魂兒還沒拉回來,看著洛冰河的面容,似幻似真,眼前時而發(fā)花時而清明,不知道該說什么。洛冰河更急了,提高聲音:「師尊!你說句話!」忽然之間,福至心靈,沈清秋眨一眨眼,扳著他的臉拉下來,吻了上去。洛冰河:「……」雖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被突如其來的親吻弄得很高興,洛冰河瞪大了眼睛。須臾,他壓住沈清秋的脖頸,主動加深這個吻。沈清秋不止步于此,窸窸窣窣之間,已解開了洛冰河的衣帶,抓著他的手,探進(jìn)自己敞開的衣領(lǐng)里,順著腹部緊致的線條,一路將他領(lǐng)到熱情鼓動的心臟。這下,洛冰河幾乎是有點受寵若驚了,反而不敢太沖動急躁,動作謹(jǐn)慎起來。然而,他略一遲疑,沈清秋已翻身將他壓在身下,粗魯?shù)厮洪_了他的中衣。洛冰河喘息微微不穩(wěn),扶住他的藥,臉頰涌上一層淡暈,期期艾艾地道:「師尊……今晚你怎么了?」沈清秋附下身,在他耳邊道:「今晚我覺得……特別喜歡你。」洛冰河瞬間從頭到腳僵硬了。他猛地起身,把沈清秋困在手臂之間。輕吸一口氣,洛冰河道:「師尊,我……可能沒辦法溫柔?!?/br>聽著他強作鎮(zhèn)定的聲音,沈清秋笑了出來:「說得好像你溫柔了,我就不會痛一樣。」沒等洛冰河露出下一個表情,沈清秋已伸出雙手。「甘之如飴?!?/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