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

蕭何止不曾想過，這些曾經(jīng)用在別人身上的手段，如今自己受用。

只是有些痛吧。

不單單是這殘缺的身子，更是那顆半是鐵石的心。

“！當(dāng)”一聲，是鐵門被打開的聲音。

有腳步聲。

蕭何止不禁抬頭，半瞇著眼。兩日未見光，那一點點的火光，竟讓他睜不開眼。

抬起頭，嘴邊噙著的竟然是自己最慣常最瀟灑的笑，只是這笑，如今是多麼不合時宜。

東方振威連同幾個掌門走了進來，後面的侍衛(wèi)手里拿著皮鞭。

蕭何止揚起頭，瞇著眼望著來人，嘴角的笑早就模糊。

在這張被折騰的面目全非的臉上，你還指望看到什麼表情。

半邊臉都腫了，下半身也早就被水牢里的水泡的毫無知覺。

眾人還沒開始行動，蕭何止就先聲奪人，“我不會說的。”

這聲音，沙啞難聽的好似秋日里嚎叫的烏鴉。原本的清潤嗓音早就不見了。

東方振威居高臨下，冷哼一聲，“你不說也無妨。你們魔教尚有余孽在我七日莊周圍，隨便抓幾個來，總會問出魔教總壇的所在。而你這個所謂的教主，不下三日便會被處死?！?/br>
東方振威視惡狠狠的說下這些話，蕭何止卻連眼也沒抬，完全視眼前的人為無物。

身後的掌門喊到，“莊主，何必與他多說！”

說著就抽出鞭子，生生甩了過去。

蕭何止一身黑色的錦衣，早就被折磨的衣不遮體，可是就算如此，蕭何止仍舊是沈默不語。

折騰了一個多時辰，眾人才覺得累了，才放下手里的刑具。

蕭何止的手早就被鎖鏈鎖麻了。

那些人走的時候，他剛從第二輪的昏迷中蘇醒過來。

周身疼痛，有些地方也不是疼，是又冷有麻。

也許撐不過幾日了。

蕭何止低頭看了眼及腰的水，再這麼泡下去，這下半身怕是都要廢了吧。

思及此，蕭何止不禁苦笑。

他機關(guān)算盡，聰明一世，如今卻輸?shù)靡粩⊥康亍?/br>
除了被出賣以外，還有其他解釋麼？

而背叛他的人呢？

在水牢的夜里，蕭何止便開始思索。

腦子里掃過一個又一個的人選，周毅、三十六堂堂主、趙青嚴還有……無幻…

一閉眼，蕭何止的腦子里便想起無幻那雙淡然生死的眼。

以前只覺得那是大徹大悟無愛無恨，現(xiàn)在才知曉，其實那里面是有恨的吧。

行動之前，東方振威不是還找過無幻麼？

不能想啊，越想就越是疼……疼得比這一身的傷還疼呢。

但是蕭何止閉起眼時，滿腦子卻仍舊都是無幻那張淡淡的臉。

無幻啊……無幻…

40.

一大早。

東方振威一起身，就跑到無幻房間喊無幻同用早點。

無幻一身白色僧衣，直直立在清晨的細雨里。

東方振威先帶著無幻去主廳吃了飯，才下去忙碌。

本是分道揚鑣的，但是無幻卻跟了上去，步履輕盈，大抵是因為著了布鞋的緣故。

東方振威先去水牢例行拷問了一番，之後便離開去處理東方家別的事務(wù)了。

無幻轉(zhuǎn)一個身，就朝自己住的院子去。

自己的屋子里，早就坐著一個人，那便是周毅。

周毅仍舊是一身黑衣，直挺挺坐在那里。一見無幻就問，“如何？”

無幻點了點頭，淡淡道，“藥下了，地方也知道了?！?/br>
周毅連忙起身，“快帶我去！”

無幻點頭。

剛下過雨的青石路，沾濕了布鞋。無幻突然想起，蕭何止雖是習(xí)武人，但是卻愛穿布鞋。

無幻在前邊走，周毅在後面跟著，抬腳之間，每步都覺得重。

七扭八拐，才到了一個極偏僻的院落，無幻指了指前面的入口，“就是那里了。”

周毅朝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幾個面無表情的侍衛(wèi)把手在外，從入口處望過去，一片漆黑。轉(zhuǎn)身對無幻道，“你走吧。”

無幻卻搖搖頭，舉起手里的劍。

周毅瞥了眼無幻森白的衣，“我無暇保你?！?/br>
無幻點點頭，也跟了進去。

一進門，仍舊是青石的路，潮濕，陰冷。五月初五，難得雨停了半日。

空氣里，竟然都是濕冷的氣息，略微帶些這個季節(jié)的霉味。

細細碎碎，是鎖鏈的聲音。

無幻不禁閉起眼，開始幻想蕭何止身縛鐵鏈的樣子。

聲音，是皮鞭抽打在rou上的聲音。

三日，生死也不過三日。

東方振威與眾江湖豪杰日夜拷問，卻不得半分頭緒。

天意教的主壇在哪里，這直接關(guān)系到眾人的利益。

蕭何止抬起頭，掃了一眼眾人。一個個如狼似虎的盯著自己看。

多可笑？

一門派掌門執(zhí)起手里的鞭子，狠狠抽打在蕭何止身上。

可惜的是，蕭何止早就皮開rou綻，知覺全無。充血的眼連視線都已模糊，已經(jīng)五日滴米未進了。

鎖鏈被拉扯著，有人惡狠狠的拽著他的發(fā)，“快說！到底魔教總壇在哪?”蕭何止抬起眼，半瞇著眼望著眼前模糊的人影，只是笑。

當(dāng)年風(fēng)流一笑，現(xiàn)下卻只剩下孤冷絕傲了。

“不說！看我撕爛你的嘴！”有人說著就要拿刀。

然蕭何止卻連眼都睜不開了，眼皮充血，視線全無。

無幻就站在牢門口，看著眼前的一切。

“所謂江湖正派，就是這般濫用私刑的麼？”聲音插了進來，清清冷冷，一點都不合群。

眾人循著聲音望去，只見一個和尚站在牢門口，背光望過去，面容模糊。

只記得那抹笑了。看透萬千眾生的笑。

多年以後，還活著的人想起無幻的那抹輕笑，不禁感慨：這哪里是佛祖的慈悲，這分明是煉獄里修羅的笑啊。

41.

僧衣寬大，若不是無幻側(cè)過身子，誰也沒發(fā)現(xiàn)，他竟然持著劍。

劍，是東方振威書齋里的那把長劍，樣式古樸，抽開劍鞘，原是把傾世名劍，削鐵如泥。

周毅皺眉，望著眼前的和尚。一路看來，想不到他竟會有如此膽量。

無幻側(cè)身，對著周毅一笑，“你受傷了吧。既然如此，你在這等著?！?/br>
說著便足尖一點，飛身而下。

眾人也不明就里，眼前的和尚到底要做什麼？

直到無幻擺了劍式，眾人才幡然醒悟。

可惜，已經(jīng)晚了。

舉手劍落，招式變換，一個個措手無妨，哪里敵得過他？

更何況……

“為何！”有人慘叫。

無幻的笑意越發(fā)的深了。

那藥，他盡數(shù)用上了。

連同著原本五月初三那日沒用上的藥，也全部給用了。

那邊的周毅一看無幻的劍式，便知道了個大概，果真倚著劍，站在角落里看無幻廝殺。

刀劍無眼。

無幻舉起劍，一劍便是一條人命。修行者，戒情戒殺，而他竟然為了情在此大開殺戒。

誰告訴你，無幻不會武？

那死去的母親唯一留給他的，就是這些招式。而自己練的，便是隨著那東方家塵封百年的秘籍。那本是戚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