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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總也玩不膩。追隨著月光一路越過垂花門,行至假山旁又頓下步子,這個時辰,只怕言澈定然酣睡如豬。踮腳望了眼他院子的方向,便索性揀了身旁石頭坐下,半蜷著身子,將臉埋在膝上,盯著道邊一株草芽出神。 據(jù)言伯伯說,這次于宮中縱火的賊人除了兩個頭目外大多都已落網(wǎng)。百官宗親中輕重傷員皆有,但好在無人喪命,已算是不幸中的萬幸??苫噬线@回是真的動了肝火……也對,宮中設(shè)宴,內(nèi)外皆有禁軍和錦衣衛(wèi)嚴(yán)格堅守,竟還能揉進(jìn)沙子,如此有損皇家顏面之事,他豈能一笑了之? “三日內(nèi)破案,務(wù)必剿滅冥火教,否則……” 最后半句話,他沒有說完,只笑了笑便轉(zhuǎn)身拂袖離去,但這一笑已足以叫下頭跪著的所有人膽寒。 因這一笑,北鎮(zhèn)撫司上下都炸開了鍋,就連素來以冷靜沉穩(wěn)自居的言懷安也坐不住,背手在屋子里團(tuán)轉(zhuǎn)了好幾個來回。然而此時,林鸞的心思卻在另一處——林燁回來了,而且是以敵人的身份回來了。 她該高興嗎?第一眼認(rèn)出他的時候,她確實激動得恨不能撲上前抱住他。可只一個彈指的功夫,這種喜悅便煙消云散,取而代之的則是驚懼——中秋宮宴縱火的幕后元兇竟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哥哥。過往的夢幻悄無聲息于指尖流逝而去,記憶中那個溫潤如玉的少年的身影,無論如何也無法同眼前這個疏離冷漠的嗜血之徒重合到一起。 就好像老天爺在同她玩笑一般,五年前隨意動動手指就將她的至親悉數(shù)帶走,好整以暇地觀望她如何痛苦掙扎,待到她還不容易從深淵中重新爬起,它又打著哈哈把哥哥放回,以最殘酷,最決絕的方式送到她面前,然后繼續(xù)堂而皇之得嘲笑她短暫的喜悅和深深的絕望。她從沒有一顆像現(xiàn)在這般痛恨命運(yùn)。 肩上突然多了一寸暖意,下意識伸手抹去,像是一件半絨斗篷。茫然扭過頭,瞧見地上一雙玄色烏皮靴,順著靴子往上看,來人被藏青長袍剪裁得猶是挺拔,烏發(fā)未束,懶懶披在肩上,清風(fēng)拂過,莫名平添幾許風(fēng)流。 月光流瀉在花木上,他正沖她溫和一笑。林鸞側(cè)臉靠在膝上,也回他一笑。 “更深露重,你興致倒好,竟想起出來賞月。” 言澈挑揀她身旁石頭,挨著她坐下。 林鸞系好帶子攬緊斗篷,暖意裹挾其身:“我……做了個夢,睡不著,就出來散散心。” 夜風(fēng)徐來,枝丫搖曳,扯下的陰影浮動在言澈臉上。他單手托腮望了會空中玉兔,又扭頭看著林鸞,目光幽暗,雖一言不發(fā)但又似道盡千言。 林鸞無奈,將臉重新埋入膝間,長出一口氣:“他回來了,我哥哥,林燁……他沒死?!?/br> 又是一陣寒風(fēng)搖晃樹影,剛巧落在了言澈眉宇間。他緊了緊眉頭,兄妹重逢,她卻看起來并不怎么高興,那就只有一種可能…… “他入了冥火教?”——而且參與了宮宴縱火案。 他最擅長觀察別人神情上的細(xì)微變化,林鸞雖掩飾得極好,可還是叫他瞧見了,自己說這話時,她的睫毛微不可見地顫抖了一下。看來猜對了。 沉默化開,林鸞圈在腿上的雙臂又緊了幾分,貝齒于下唇咬出些許印子,良久才松開:“我該怎么辦?” 不是“我不相信他會如此”,亦不是“我定要將他繩之以法”,而是簡單又無助的“怎么辦”。言澈不由失笑,這倒一點都不像她的作風(fēng)。細(xì)細(xì)打量眼前女子,即使裹著厚重斗篷,依舊看著纖瘦羸弱,好像只要這風(fēng)再稍稍大些,她便會如草芽一般被生生折斷。到底還是個姑娘。 “他同你說了什么?” “他問我,愿不愿意跟他一塊,將這天下顛覆?!?/br> 言澈挑眉,促狹著雙眼直勾勾盯著她不放,看得林鸞渾身起毛。 “你不是有答案了嗎?” 杏子眼猛然抬起,錯愕對上他調(diào)侃的目光,恍惚了片刻,笑著搖搖頭調(diào)轉(zhuǎn)視線,望向月光。眸光自渾濁漸漸轉(zhuǎn)為清亮,遙遠(yuǎn)天際,墨色中隱約泛起幽藍(lán),月華瀲滟,眼前豁然開朗。 是呀,其實她一開始就做好了決定,只是不愿承認(rèn)罷了。這個世道卻是不公,即使要顛覆,也不該如此粗暴。蒼天古木上生了蛀蟲,蛀蟲咬噬了幾根枝丫,難道僅僅為了這幾根壞死的枝丫,就可以不顧周遭蔥郁茂盛的枝葉貿(mào)然將這古木連根拔起嗎? 樹無根不立,根無樹則亡。 “冥火教素來行事低調(diào),很少在外人眼前露面,咱們除了上元節(jié)誤打誤撞與那順天首盜打過照面,其他當(dāng)真是一無所知?;噬纤种辉S了三日時間,你說我是不是應(yīng)該現(xiàn)在就洗干凈脖子等死比較好?”言澈揉了揉脖頸,重新回歸他那不著四六的模樣打趣道。 “好呀,那你不如現(xiàn)在就去尋棵歪脖子樹吊死,我耳根子也好早日清靜?!绷蛀[狠狠剜了他一眼,哂笑了一句。 “看這意思,你是有頭緒了?” 言澈端起笑臉湊近,林鸞揚(yáng)手毫不客氣地將他推到一邊:“你還記得上次的私鹽案么?我曾在里頭尋出黑火的痕跡。” “你的意思是……” “當(dāng)初東廠急急將這案子攬下,我原以為他們只是想掩下自己兜售私鹽之事,現(xiàn)在想來,恐怕還有別的深意。只不過……”林鸞雙眉緊蹙陷入深思,用食指不住纏繞斗篷帶子。 “只不過,這勾結(jié)冥火教,刺殺皇上,殘害宗親,于他們有何益處?”言澈收起玩笑模樣,手指輕扣膝蓋。 天下熙熙皆為利往,似他們這幫權(quán)臣,行事做派更是以利為先,百害無一利之事他們是斷斷不會做的?;噬系腔鶆倽M三年,膝下又無子嗣,若是真有個萬一,于他們何益?一介宦官,若是失了皇上的寵幸,便再難掀起風(fēng)浪,真的會是他們嗎? ☆、一重弦 中秋過后,宮里頭的那場驚天一爆便成了酒肆茶館中最為食客所津津樂道的談資,就更別提那些唯恐天下不亂的說書先生了。醒木一拍,這是非黑白就全由他們說了算。 “詩也云: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望相似?!辈桊^正中,掌聲落下,說書老兒清清喉嚨有樣學(xué)樣地先吟了首詩,甩開折扇煞有其事地白話起來,“這天上圓月雖年年相似,可今年的光景又比往年不同,想來大家都已聽說前日中秋節(jié),宮里頭那樁禍?zhǔn)铝税?。?/br> 下面的人有些不耐煩,揮手起哄道:“你要是知道些什么,就別再賣關(guān)子了,快些說與我們聽?!?/br> “這位客官您先別忙,說這事之前,我要先同你們講講那冥火教的來歷。” 一樓大堂紛擾嘈雜,二樓雅間里則靜謐無聲。言澈坐在雕花木窗旁,細(xì)細(xì)品著樓里最新的菜式,目光則追隨著街上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