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具體的過程若是贅述難免枯燥, 咬著牙修行說來總是無趣得很，無非便是一刻不停地逼自己修煉, 奮力助人、救人積攢修為功德。因白玉只有孤身一人, 過程中難免吃了些苦頭，非得遍體鱗傷才能度過的路關(guān)她也度了，非得以一敵百才能救下的人她也救了，話說來輕巧，苦樂唯有自知。她既然是為尋玄明、救玄明吃得這些苦頭，自然也是為情悟的道。只是這些事說得太多難免有賣弄自己的苦難、有意哭慘之嫌，且過去的事白玉已無心再提，便只含糊地說了那么一句，就不愿再多說。

    總之她現(xiàn)在已成了仙, 過去的那些既然已經(jīng)過去, 就當(dāng)是過眼云煙。她如今的目的和心中所系之事, 唯有一件罷了。

    白玉之前跪了下來叩首請罪, 此時也未起身，只是調(diào)整了姿勢，改為低著頭端端正正地跪坐著，靜靜地在那里等玄明。

    天帝見她如此，也沒有接著往下問的意思。他目光仍舊是嚴(yán)肅沉靜，看不出對白玉那一句話作何感想。白玉亦無話可同天帝說, 大殿里維持著靜謐的氛圍, 良久無聲。

    玄明這一世未完, 強(qiáng)行將他召回比上一次要費(fèi)工夫。因此天兵天將領(lǐng)著玄明從天臺歸來時, 已是一個多時辰之后。

    不知是不是因?yàn)檫@回是被強(qiáng)硬召回的，且他下凡的時間太短而召回得急促，玄明看起來比之前還要來得清瘦，空蕩蕩的衣袍架在身上，仿佛隨時能乘風(fēng)而去似的。他臉色頗為蒼白，眼底有隱約的烏黑，但他被天兵領(lǐng)來時，看得出盡管意識恍然，但心情卻稱得上好。他被領(lǐng)進(jìn)了仙殿中，等看到白玉，一雙含著桃花色的眸子便不自覺地彎起，笑著勾唇喚道：“娘子。”

    ……

    這個時候，云母一行都被安排在偏殿中休息。

    雖然他們趕上了看白玉成仙，但因白玉應(yīng)付天雷時需要集中精神不能分心，后來又直接被天官帶來了這里，于是他們就沒能與她說上話。白玉成仙后的狀態(tài)顯然不好，哪怕被天官應(yīng)急似的治了傷，可仍然憔悴得很，非常需要休息。此時云母一邊擔(dān)心著母親，一邊又焦慮于不知道大殿里發(fā)生了什么，整只狐貍心煩意亂地在偏殿里亂轉(zhuǎn)。

    少暄被她轉(zhuǎn)得腦殼疼，看不下去地出聲安慰道：“天帝是信守承諾的人，你娘既然成仙了，想來就算沒事了，不太會再出變故的，說不定等一會兒你就能見到你父母了?！?/br>
    云母又何嘗不知如此？可畢竟是緊要關(guān)頭，她實(shí)在很難平靜下來。她繞了兩圈后勉強(qiáng)又重新在師父身邊坐下，喊道：“師父……”

    “嗯。”

    白及自然聽得出她的情緒，安撫地抓了她的手握在掌心中。

    云母不安地問道：“你覺得我娘和玄明神君多久能出來？到時候天帝會叫我們嗎？”

    白及答道：“不過處理些后續(xù)之事，應(yīng)當(dāng)不會太久。即便喊你們，想來也是去接人?！?/br>
    云母點(diǎn)了點(diǎn)頭，她自然相信師父的話，可是即使有了答案，她胸口的忐忑依然沒能得到平息。她沉默了一會兒，又忍不住問道：“等他們出來以后，我要如何與娘還有玄明神君一起相處呢？像是一般的狐貍那樣？可是一般的狐貍是怎么做的？”

    這事怨不得云母忽然開始擔(dān)心。與上次不同，這一回玄明神君歸來，應(yīng)該就是真正的歸來，不會再走了，既然如此，她和石英該如何與父母長期相處也就正式提上議程。盡管她之前情真意切地勸了石英先和玄明神君相處看看，可是事到臨頭了云母才發(fā)覺，她自己都對這件事心里沒底。她以前能跟玄明神君相處是因?yàn)橹划?dāng)他是性格溫柔慈愛的上古神君，而不是父親。她自幼沒有父親，不知如何和父親相處，現(xiàn)在玄明神君突然冒了出來，心里自然緊張得很。

    云母想到這里，就求助地朝哥哥石英的方向看去。然而石英瞧著比她還要焦慮許多，九條尾巴都放出來了，這會兒正拖在背后擺來擺去，他見云母望過來，便有些焦躁地道：“不要看我，我怎么知道？”

    云母只得將腦袋轉(zhuǎn)了回去。

    白及見她神情平靜不下來，緩緩拍了拍她的手，沉聲說：“別緊張，隨緣便是?！?/br>
    云母用力點(diǎn)了兩下腦袋，只是聽師父說話，她又想起玄明上回下凡是說要親自與師父“好好”談?wù)劊膊恢朗窃趺磦€談法、會何時來談。說起來玄明神君等從天庭回去以后，想來應(yīng)該是會跟母親一道回竹林的……不知到時是不是應(yīng)該由她與哥哥主動過去拜訪？

    既然想起了這茬……云母不僅沒輕松，反而腦子里的東西越聚越多，愈發(fā)惴惴。想了半天沒能想出辦法來，云母只得用力甩了甩頭，重新將臉轉(zhuǎn)向偏殿門口，等著什么時候會有天官過來告訴他們消息。

    ……

    云母的一雙眼睛還盯著偏殿入口的時候，玄明與白玉正雙雙跪在玄天面前叩首請罪，待行完禮，玄明便伸手將白玉從地上扶了起來。因在等待玄明歸來之時，白玉是跪坐在地上等的，一直沒有起身，這會兒跪得久了，她又有傷在身，被玄明扶起時終究忍不住皺了皺眉頭，但始終沒有出聲叫痛。待好不容易撐著發(fā)麻的雙腿站起，她晃了晃身子才站住，玄明笑著托住她的手和身子，兩人彼此依偎著站著。

    天帝淡淡地注視著他們，用低沉的聲音平緩地叮囑道：“此番盡管天庭破例不再追究，但你們回去之后，切記莫要再犯舊錯。”

    玄明雖說是請了罪，但任誰都能瞧出他看起來一點(diǎn)都沒有不高興的意思，相反表現(xiàn)得輕松得很。這會兒聽天帝板著臉如此叮囑，他便笑著張口貧嘴道：“放心吧兄長，我如今已有玉兒，上哪里再犯舊錯？等離開天宮，我們夫婦便會回竹林去，和以前一樣彈琴釀酒，再叫上兒女共享天倫……不過玉兒還沒好好看過天界，這陣子我少不得要帶她四處轉(zhuǎn)轉(zhuǎn)……再過些日子，許是又要來叨擾。”

    說著，玄明禮貌地略微彎腰躬身，約莫有試探地請?zhí)斓郯囊馑肌?/br>
    天帝那雙公事公辦的淡漠眸子不冷不熱地掃了他一眼，道：“隨你?！?/br>
    得到這個答案，玄明已是十分滿意地笑了。他又一邊扶著妻子，一邊往左右找什么似的隨意看了看，繼而大方地問道：“兄長這里可有療雷傷的仙藥和能讓我們夫妻暫住幾日的客房？我夫人剛歷過雷劫，雖說天官已幫她做了簡單的應(yīng)對，可到底需要休養(yǎng)，我怕她無力支持回竹林去……且我那草廬里沒什么能用的藥，所以……”

    玄明神君問得委婉，說到一半就沒有往下說下去。他一天之前還是罪身，玄天又始終是冷著一張臉，玄明如此問，便是那些老神仙也有點(diǎn)替他緊張，怕玄天拒絕，他們兄弟感情不復(fù)從前。

    然而天帝只是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