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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碗的工夫,許霽已經(jīng)迫不及待的挑起一箸,梁曉就坐在他旁邊,一句小心燙還沒來得及出口,許霽已經(jīng)將面條送進嘴里,頓時低低的痛叫了一聲。秦疏聞聲轉(zhuǎn)過身來,許霽正張著小嘴雪雪的呼氣,眼淚滾來滾去的正猶豫著要不要哭,那一口面條卻還含在口里舍不得吐出來。梁曉站起身忙著去給他打水。秦疏在一旁坐下,從他手里拿去筷子,挾起幾根面吹了吹,覺得溫度應該差不多了,這才送到許霽口邊,一邊道:“你慢慢吃,不要慌?!?/br>許霽似是沒想到,先是看了看面條,再看了看他,這才張嘴將面條吸進嘴里。這工夫他眼眶里的淚珠終于掉了下來。“怎么又哭?”秦疏有些無奈??粗韵氯?,又挾起一筷。說起來梁曉遇到他的時候已經(jīng)三歲多差不多四歲了,梁曉已經(jīng)會自己端著碗坐在小板凳上吃飯,從沒要人喂過他,此時喂許霽吃面條,秦疏動作難免有也笨拙,他自己也覺得很不自然,目光不由得稍稍移開,卻見著梁曉坐在對面,怔怔的看著他。那孩子小鹿一般溫順的目光里,藏著隱約的羨慕,刺得人心里一疼。秦疏微微一怔,許霽卻自己湊過頭來吃了第二口。他口里含著面條,含含糊糊地說了句什么,聽不大清楚。許霽得了這便宜,再不肯自己動手了,秦疏把筷子遞過來,他就把兩只手都背到身后怎么也不肯去接,非要秦疏喂他。許霽吃飽穿暖,漸漸的眉花眼笑起來,又開始嘰嘰喳喳的說起話來。秦疏心不在焉地聽他說話,見雨勢僅小,化成了幾乎細不可察的雨絲,便要送他回去。許霽頓時不高興了,癟起嘴來:“我腳疼,我走不動了。”說著他還脫下鞋給秦疏看。他平時出門都是坐車,這兩天走的路倒是最多的,當真在腳板上磨出兩個小水泡來。這時正好作為證據(jù)給秦疏看。眼下他沒有穿襪子,兩個小腳丫雪白嬌嫩,連個薄繭都沒有,那兩個水泡明晃晃的擺在秦疏面前。這點小傷在旁人看來像不得什么,但許霽滿臉委屈得不得了,秦疏見許霽模樣,知道他算不得說謊,想來這該是他五歲的人生里吃過的大苦頭了,想了想道:“我背你回去?!?/br>許霽眼珠轉(zhuǎn)來轉(zhuǎn)去,似乎還想要找借口出來推脫,不肯就這么回去,聽到這句話突然就肯了。被秦疏背在身后的時候,他顯然很高興,不肯好好撐著傘,時不時的直起身去夠路旁青青的柳絲。許霽份量不輕,又不肯老實,一直動來動去,卻令秦疏吃力許多。等他那股興奮勁終于過了,秦疏已經(jīng)微微有些氣喘,許霽猶豫了一下,卻不肯下來,他伸手摟住秦疏的脖頸,把臉俯在秦疏背上,漸漸睡著了。直到秦疏將他送到家時,許霽正睡得熟,也沒有醒過來。雖然這孩子莫名的黏自己,秦疏卻不愿糾纏,將許霽交給門房,便帶著梁曉離去。這一天確實還早,雖然還下著小雨,集市上還有些做小買賣的攤販沒有收攤,秦疏記起梁曉方才的神情,不禁悄悄嘆了口氣,也就不忙著回去,牽著梁曉的手一路慢慢地走。街角緩緩駛來一輛馬車,不遠不近地跟在他身后。易縝在車里遠遠瞧著那個清瘦的背影,偶爾能見到他和梁曉說話時的側(cè)臉,那還在數(shù)年來易縝第一次看到他,而且是在那樣的生死不明之后。雖然早在月前就得知他仍舊好端端的活在這世間的消息,然而等真正看見他的時候,那滋味又和心里知道遠遠不同,一時之間千頭萬緒種種不安都遠去,只有一顆心不受控制地開始呯呯亂跳,仿佛一張口要飛出腔子外面去。他能看得出來,秦疏臉上神情是一種近乎認命之后無可奈何的平靜。他不知道秦疏這些年經(jīng)歷過什么,吃過怎樣的苦,但眼下,都已經(jīng)被這種近似于冷漠的平靜所包容。或者正因為這種平靜,似乎并沒有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的影子,他相貌里依舊有從前的清秀,當年的年少銳氣意氣風發(fā),仿佛消融沉淀在幾年的時光里,輕易再看不出來,然而僅僅憑著一個背影,易縝都能從人海里把那個看似尋常卻獨一無二的身影認出來。那么一個人,那么一個背影,便足以使人無語凝噎,言不成聲。前面那兩個人并沒有發(fā)現(xiàn)身后有人跟著,梁曉再怎么乖巧穩(wěn)重,骨子里到底還是個八九歲的孩子,眼下看著集市上的小玩意,漸漸就有些移不動腳步,最后盯著街對面一個做面人的小攤忘了走路。秦疏也不催促,反而往他手心里放了幾枚銅錢,梁曉如夢初醒,有些不好意思。梁曉拿著那幾枚銅錢,又盯著那面人看了一會,最終卻沒有買,而是用那幾文錢在一旁買了一包酥糖。他把那糖遞到秦疏面前,秦疏也只看了一眼,又包好塞回他手中。離得太遠,易縝也聽不到他們兩人說了什么。然而大致也想得出來怎么回事。他這時才終于能夠稍稍鎮(zhèn)定一下情緒,卻又覺得憤然,在他想來,秦疏不曾教梁曉習文修武,已經(jīng)是十分的過分,眼下似乎連衣食零用上都有些委屈這孩子了。但這么些年下來,他早不像從前那般沖動,聽到風就是雨,稍稍一轉(zhuǎn)念便覺得其中定有蹊蹺,按說照他近年的收入不菲,幾人的吃穿用度完全可以勝過尋常富貴人家。秦疏不喜侈華也罷,聽許霽所說,秦疏家里的日子,過得可說是清貧。“去查查他近年來的銀錢,都用到什么地方去了,”易縝微微皺了眉,朝著車窗外低聲吩咐了一句,自然有人悄然答應。第155章他原本的隱憂,是擔心秦疏還存著什么念想,將這筆錢用在了不該用的地方。派去私下調(diào)查的人都辦事穩(wěn)妥的手下,還特意叮囑謹慎行事,不要聲張。那筆錢的去向卻并不是十分隱秘,而結(jié)果也較為出乎他的意料。秦疏用這些錢,悄悄照顧著桐城附近近百十來號人——都是從前宮中的舊人。舉國而降之后,年輕些的宮女太監(jiān)被北晉官府接收,至少年老多病的則被放出宮來。那些太監(jiān)宮女,若不是家貧無依,又怎會凈身為奴。如今被趕出宮來,除了少數(shù)還有幾房遠親可以投奔,余下眾人都是無依無靠,雖然都得了些遣散銀兩,但這些人年老多病,那點錢又濟得了什么事,若不是秦疏暗中救濟,到今日還不知有多少要淪落乞丐,餓死街頭。然而當日在城破之時,秦疏早已經(jīng)叫他惡意敗壞得聲名狼藉,縱然是做這些事情,也只